“唐梨非——”
顧雨霖披上黑色小鬥篷,戴好假發,對着鏡子打量下半身的墨綠馬面裙。
手邊是一份紙質報告。
厚厚的幾頁紙,最上面一張右上角是張女孩的證件照。
笑容燦爛又美好,一看就是沒受過社會毒打的漂亮姑娘。
“巴比倫塔不是遊樂場。”
顧雨霖折起報告,塞進印花蝴蝶的絲絨手提包裡。
臨走前,她編輯消息發送給桑秦。
金色巴比倫塔出現在面前,顧雨霖将串珠包帶挎在肩頭,朝前走。
選擇黑羊寨後,一陣暈眩感過去,人已經站在山寨大門處。
門外三個大字,黑羊寨。
顧雨霖感覺自己忘了什麼。
但她想不起來。
熱情好客的村民将她迎進去,介紹起他們即将舉辦一場請神儀式,為祭祀黑羊娘娘做準備。
懷抱嬰孩的女人小聲啜泣,生怕惹神靈不悅,卻又無法抑制自己的恐懼與難過。
顧雨霖站在長桌另一端,饒有興趣圍觀。
身邊一個穿着條紋長袖、與村民打扮風格迥異的年輕女生開口,“據說那是今年寨子裡唯一出生的女嬰,卻要被用來祭祀。因為寨子裡人口稀少,幾乎見不到孕婦,所以必須向黑羊娘娘供上女嬰,真是可憐。”
顧雨霖側臉看向對方,“是嗎?”
她回想起這一路來所看見占據人口大部分的男性,“哦~那這村子絕後不是必然嗎?”
她剛說完,現場一片死寂。
村民們譴責的目光全部落在顧雨霖身上。
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都會尴尬地選擇閉嘴離開,偏偏她大大方方站在那用真誠的目光反看回去。
顧雨霖用正常音量說道:“沒有女人,怎麼生小孩?上外面垃圾桶裡撿麼?”
沒有人能夠回答她。
村民們紛紛收回視線繼續看向剛剛因為她而轉移注意的傩舞。
年輕女生低聲提醒,“他們這是很奇怪,不過這些話,還是小點聲說。”
“做出來可不能怪别人說。”
年輕女生笑笑,“我……”
她伸出手,本想說什麼,面上表情變得怪異,“不好意思,我是來旅遊的,你呢?”
顧雨霖不解,“我……”
她的記憶一片空白,此時才恍然大悟自己究竟忘了什麼。
她的名字。
她的身份。
她的一切。
這些她通通忘了。
顧雨霖腦子轉得很快,伸手與對方相握,“嗯,我也是來旅遊的。”
兩人各懷鬼胎松開手,齊齊望向圍繞神像跳大神的巫師。
請神的表演結束,村長帶着抱住襁褓的巫婆走上前,取出一對竹片制成的聖杯。
顧雨霖眸光流轉,視線落在面前的長桌。
她随手将包丢到桌上,解下鬥篷放在一起,看起來像沒什麼力氣,一隻手撐在桌面上。
周圍人對她又是瞪眼又是表情難看,都沒有被她當回事。
顧雨霖在賭,賭村民不會願意為了打斷儀式進程而動手。
事實證明,她賭成功了。
除了遭受幾個白眼,她沒有受到任何實質性的處罰或是阻攔。
這讓她越發肆無忌憚。
按住桌闆的手指在下方輕輕敲擊。
年輕女生很是意外,扭頭看向顧雨霖。
她不明白顧雨霖在做什麼,但她有種預感。
顧雨霖的所作所為會将這次儀式引向不一樣的發展。
用指尖感受長桌的厚度,顧雨霖看向村長手中捧起的聖杯,露出和煦的笑容。
村長高高舉起兩瓣竹片,念完祈求的話語,将聖杯扔在桌上。
竹片撞擊桌闆後高高彈起,再次下落。
這時,顧雨霖扣在下方的手指輕輕一動,桌面随之一震。
清脆的聲響掩蓋了異動,原本一正一反穩住的竹片又一次反彈,其中正面那塊竹片轉過一圈,變成凸起的反面。
皆為反面,神明不準。
村長愣了下,顯然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哇哇大哭的女人瞪大了眼睛,興奮起來,“不同意……黑羊娘娘不同意!”
村民們不知所措。
年輕女孩抓住顧雨霖衣袖晃了晃,“不同意!居然不同意!”
村長收回聖杯,淡定開口,“再問一遍。”
他瞥了眼顧雨霖,沒有多說。
這次他扔下竹片後,雙手按在桌邊,隐約能看見手背的脈絡。
顧雨霖放在桌上的另一隻手在桌面打圈,看着竹片在桌上彈跳幾次,中指捏在大拇指上。
她的視線随竹片起落,抓住時機,指尖彈起。
細小的石子被彈飛擊中竹片,将原本正面向上的竹片翻了個面。
聖杯再次表達了神明的意見,不準。
村長猛地看向顧雨霖,眼底烏雲密布,表情發狠,幾乎快要控制不住。
一旁村民卻像什麼都沒看見,木呆呆盯着桌面,仿佛他們的眼珠被牽引線勾住,隻能看向那裡。
沒有任何自己的意志。
“第三次請神——”
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村長陰着臉重新舉杯。
年輕女孩發現不對勁。
她用肩膀撞了下顧雨霖,被顧雨霖躲開也不在意,“請神怎麼會失敗呢?”
這種儀式不過都是走過場,為了村民接下來的行為高舉大旗,增加點正确性。
顧雨霖歪過腦袋,“誰知道呢?”
她盯着竹片如上岸離水撲騰的魚一樣接二連三彈跳,然後歸于平靜。
這次竹片一正一反。
年輕女孩歎了口氣,“所以還是無法阻止……”
她話音未落,雙眼猛睜。
顧雨霖上前俯身,在衆目睽睽之下,撥過竹片,硬是讓竹片重新變成全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