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好了吧。”顧雨霖冷靜又抽離,像在說無關緊要的事,“畢竟,我被罵白眼狼。”
“為什麼?”
唐梨非注意力被轉移,她好奇顧雨霖的事,“你做了什麼?”
王秘書朝顧雨霖瘋狂使眼色。
他很希望唐梨非能因此放松點,别再那麼焦慮。
顧雨霖瞥他一眼,問唐梨非,“那你可以安靜一點嗎?”
唐梨非立刻坐下,認真聽講,“請說。”
王秘書自覺退出一米遠的距離,低頭與綠植一起罰站。
漫長的呼吸之後,顧雨霖輕聲開口,“比起那些虐待小孩上新聞的極品父母,他們從沒有短我吃穿,父母應付的責任也做到了。這種情況下,我确實應該做個孝順的好女兒,對吧。”
“你怎麼不孝順了?”
“我不愛他們,我也不愛弟弟,他們對我來說,隻是比陌生人更親近一點的關系。”
“他們重男輕女?”
顧雨霖搖頭,“我喜歡彈琴。鋼琴對于你這種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不算什麼,但是對我家那種工薪階層還是不容易,他們一直供我學習,弟弟出生後也沒斷過。”
轉角處,西裝革履的男人拎着手提包走來。
瞧見與綠植并排的王秘書,他很意外,擡手正要說什麼,被王秘書拉住一起罰站。
“你一直都在說物質。”唐梨非睜大一雙眼睛,仰視的角度令她一覽無餘,“他們愛你嗎?”
換作别人或許會崩潰,甚至想反擊,顧雨霖隻是淡淡點頭,“不愛。不過他們自認為是愛。”
“嗯?我還以為你這種冷血怪物才不懂愛是什麼呢。”
“我當然知道。”顧雨霖輕笑,“我見過啊~他們看向弟弟的眼睛裡永遠帶着光,弟弟可以随時随地撒嬌,弟弟想要的一切都會被滿足,弟弟做什麼都是正确……如果我沒見過,确實需要想象才能明白。原來為了某個人付出一切不是愛,所作所為都隻是愛的表達,并不是愛的本質。”
某天父母帶着她和弟弟出門,告訴他們可以自己選擇自己喜歡的玩具,卻在弟弟挑完玩具之後自然而然當她不存在,付完款便打道回府。
可能是積累的失望一并爆發,她控制不住,哭出聲來。
那是她頭一次在大庭廣衆之下哭,照舊被父母無視,認為她在耍小孩脾氣需要治一治,帶走不知所措的弟弟讓她一個人‘丢臉’。
哭泣的同時她冷靜下來,意識到父母并不愛她這一事實。
原來是這樣啊。
她被如此對待并不是因為她做錯,隻是因為他們不愛她。
想明白這一點,她再也沒有向父母求過什麼。
無論是物質,還是感情。
唐梨非意外地眨了眨眼,“會難過嗎?”
“當然,我是心理健康的人類。”
顧雨霖歎了口氣,“哪怕是心裡不健康的人類,也會難過。感情是人類的本能,除非是機器。”
唐梨非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壞問題,努力找補,“那——你有和他們好好聊聊嗎?”
“沒有,也沒機會了。”
“啊?”
“車禍,在我剛考上大學那年。”
唐梨非尴尬地說了一句,“節哀。”
“你沒說錯,我确實是冷血怪物。”
顧雨霖雙眼放空,“葬禮上,親戚們罵我是白眼狼,父母弟弟全死了,我一點反應也沒有。正常人都會難過吧,可我把他們當陌生人。”
也是這群說她是白眼狼的親戚,以她年紀小沒能力,趁機瓜分走全部遺産,隻留給她一點學費。
明明做壞事,卻又不敢做到底。
人類這種生物,真是矛盾。
唐梨非小心翼翼道歉,“對不起,我不該那麼說你。”
“不需要。”
她從不覺得自己做錯,隻是她像大部分普通人一樣,運氣不好,遇不到愛自己的人。
既然如此,她就做這世上最愛自己的人。
所以,她從來不覺得自己需要别人的可憐。
這世上不可能會有比她更愛她自己的人。
“冷漠對你來說是最好的保護。”唐梨非搖頭,“我不應該攻擊你這點。”
“嗯,我也認為這是優點。”
唐梨非雙手合十,沖她眨眨眼,“公司都給你,能不能可憐可憐我,現在救濟一下?”
“你爸給你留了一個信托基金,足夠保你一生無憂。”
顧雨霖垂眼看她,面無表情,“也足夠用ICU養他後半輩子。”
唐梨非隻聽見前半句,“他給我留了信托基金?”
“嗯。”
人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
唐梨非扯起嘴角,“臭老頭——”
“所以,知道自己有多幸運了吧。”
顧雨霖靜靜看着她,“好好珍惜。”
唐梨非眼角沁出淚花,擡手捂在胸口心髒的位置,“嗯。”
爸爸,一定要好起來。
轉角處,王秘書松了口氣。
他看向身邊的男人,“王總,真是麻煩你了,特地跑這麼一趟。信托調整的事恐怕要等唐總醒過來再說了。”
王逸之點頭,視線卻落在手術室前的顧雨霖身上。
“唐小姐回來就好。”
王秘書感慨,“也是多虧您介紹那位,替唐總指明了方向。不然唐小姐這次,恐怕兇多吉少。”
“我能和她說幾句話嗎?”
“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