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出來,已經是淩晨。
街道上人煙稀少,隻有路邊的燒烤攤滿客嘈雜。
淩識的心情似乎有了好轉,一直在杏知的耳邊絮叨個不停。
杏知不得已從學習的海洋中抽出,認真傾聽淩識的每一句話。
“燦燦好像很驚訝我們能處好關系,我剛才說你這幾天想我,她看我的眼神都不對了。”
“你以前到底拿的什麼霸總劇本,我感覺你妹妹都要說我是你第一個想的男人這種台詞了。”
“知知,你冷不冷?現在晚上還挺涼,我裡面穿得厚,把我的外套給你穿要不要?”
淩識早就想這麼做了,隻不過他這幾天過得太混亂,雖然是洗完澡換了衣服才出門,但衣服是随手套的,也不知道杏大少爺會不會嫌棄。
杏知将手機揣進了兜裡,“我不冷。”
“你果然就是嫌棄我。”淩識嘟囔。
他這話一出,杏知都能猜到他在心裡想什麼。
自從聽了半天淩識無意間流露出的亂七八糟心聲後,杏知就覺得淩識在他面前像是個透明人。
杏知将手從口袋裡抽出來,碰了碰淩識的手背,證明道:“我真的不冷。”
他的手沒來得及收回,便被淩識一把抓住。
“騙人,你的手掌是熱的,但指尖是涼的。”
杏知:“……”
“那是因為剛才我拿了瓶冷水喝。”
“哦,”淩識完全不覺得尴尬,“那你身體挺好的。”
路燈将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杏知認真地看路,繞過石子和努力爬的小蟲,不小心踩到淩識的影子。
擡起頭,發現淩識不知何時落在了他的身後,捧着手機,心情似乎又陷入了一團糟。
“現在可以跟我講講你這幾天發生的事了嗎?”
杏知其實有些犯困,畢竟平日裡這個時間他早就休息了,但在外面他一向警覺,大腦時刻保持着清醒。
隻是站在淩識的身旁,又不由有些松散。
淩識猛然回過神,“你吃飯了嗎?沒吃的話找個地方吃飯,邊吃邊說?”
杏知看向淩識的眼,從中辨别出了幾樣未曾在淩識眼裡見過的情緒。
憂傷、難過,還有……挫敗。
他記得杏燦給他看過淩識在領獎台上授予亞軍的視頻,裡面的淩識紅發張揚,笑容肆意,看向身旁隊友時有生氣無奈,卻沒有一絲絲的頹喪。
現在,是為什麼呢?
想法轉了幾圈,杏知才開口:“我吃過了,但你沒吃的話,我可以陪你。”
淩識抓了抓頭發,笑道:“那算了,我們去車裡吧,等會說完,我把你送回去。”
杏知沒有拒絕,快步上了車。
淩識沒有一上車就開口,而是将車開回春瀾水灣,讓杏知露露臉,招搖地從正門進去,還對着門口之前攔他的保安做了個鬼臉。
差點沒将保安無語死。
杏知也有一點點的無語,但不多。
他的情緒向來很淡,不會有很大的起伏。
“就在這兒說吧,真的有點說來話長。”
淩識将車停在湖邊,窗戶開了條縫透氣。
江城的春天有冬日的寒冷,空調運作起來,又會有盛夏的悶熱,隻能通通風中和一下。
淩識擔心杏知冷,也怕杏知熱。
杏知沒說話,靜靜地望着他。
淩識一見杏知這副乖乖端坐的模樣,心就克制不住柔軟下來,仿佛這幾天的陰郁都一掃而空。
“卓陽你認識吧?就之前第一次來醫院陪燦燦說話,跟我一起的那個人,”淩識的語氣溫和,緩緩道來,“他有個談了好幾年的女朋友……”
其實這個故事不算複雜。
卓陽有一個談了七年的女友,淩識也認識,是一個很活潑俏皮的女孩,名叫任妙妙。
任妙妙出生在一個極度重男輕女的家庭裡,和小說中那些奮發圖強逃離原生家庭的主角不同,沒有人告訴她學習的重要性,也沒有人教她未來的路該怎麼走更好,她隻想在當下,好好活着,努力活得好一些。
這個年齡的少年看不見現實的社會,自有一塊小天地,隻知道拳頭夠硬,裝得夠狠,别人才不敢欺負自己。
任妙妙便在初中就走上了一條假扮不良少女的不歸路,學着抽煙喝酒打架,融入小團體,借助着朋友的力量去抵抗父母的打罵和壓榨,虛張聲勢得小有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