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從手上洗幹淨了,卻沒有從她心裡抹掉,于是她隻能一遍遍對自己說,是那些世族豪強們該死。
“沒什麼,宋恪,我突然發現,權力這種東西,是能異化人的,它可以把人變得面目全非,我甚至想不起從前的我是什麼樣子了,每每思之頸背發涼,”
宋恪倒了杯水給她,坐她身旁,他們的肩膀挨着,
“當你還這麼想的時候,你就還沒有變,你依舊是原來的你,隻是現在的你,多了責任。你如果真的是奸惡之人,豈會民心所向?不要想那麼多,尤其是過去的事,世上無有不流血的變革,軀體病了,總要有人站出來,挖開陳舊的腐肉,迎來新生。”
劉瓊喝了這杯水,将杯子放入宋恪的手上,“謝謝。”
沮授看着先前劉瓊的狀态,心裡一直不安穩,他可太熟悉了,前老闆就是這樣沒的,好好一英豪,怎麼就憂郁而終。
先前劉瓊在翼州時,狀态還對上了,如今來了許昌,倒是好多了,他懷疑翼州那地方風水多少有點問題,妨主。
沮授大小事務一手抓,劉瓊聽着沮授細細說來豫,兖兩州的情況,徐州法正已經過去了,消息還沒傳來,青州天災人禍過于慘淡,劉皇叔帶着龐統徐庶忙活根本走不開,倒沒時間來罵她這逆子。
劉瓊封劉協為山陽公,封曹操為宣平侯。
然後劉協便待在許昌新修的宅子裡,一時也無人上門,他感到清靜,又覺得怅然。
劉瓊沒有管他們,那些大臣原本就是大族大人物,世已至此,他們也沒有待在許昌的必要,各自收拾行李準備回族地。
曹操與夏侯惇走在街上,不過半月,治理方面明顯有了區别,士兵精神十足大步巡邏,并沒有侵犯百姓半分,見到難處還會停下來幫忙,許昌百姓不過害怕了三天,便放松下來,孩子們還往士兵身邊竄,他們覺得威風極了。
他沉默了一會,問夏侯惇,“元讓,那劉瓊封我什麼來着?”
“宣平侯。”
接着曹操長歎了一聲,并沒有再說話,如今驟然停了一切腥風血雨,刀兵相向,甚至天下的罵名都朝着劉瓊去了,原本令他所憤怒的,如此失去,他頗有些愁怅。
等曹操的兵馬也安排妥當,徹底交接成後,而劉瓊閑下來之後,她就饞上曹操的私人班底了,再說了,曹操也是個治世能臣,啊,多好一個高級打工人。可惜暫時不能用,沒關系,不妨礙先打好關系。
她準備了禮,去了曹府,宋恪住在宮裡,忙前忙後,很有過家門而不入的架勢。
她來時曹操聽聞眉頭一挑,膽子這麼大,“明王在府外?”
她帶着宋恪趙雲與親衛,曹操攜着夏侯惇出府迎她。
“明王前來,府中蓬荜生輝。”
她看着此時四十七歲的曹操,眼底仍舊未褪的勃勃野心,客氣的笑了笑。
“來許昌多日,事繁且忙,此時才有時間來曹公府上一聚。”
“明王請。”
宋恪對曹操揖了一禮,“父親。”
然後趙雲愣了愣,親衛們一時沒控制住神情,齊刷刷的看向他。
畢竟他們印象中宋恪一直在劉瓊身邊,沒人跟他們說過宋恪身世啊。
曹操看了看他,應了聲嗯,便迎着劉瓊入了府。此時正是春日,百姓正是春耕時候,也是青梅煮酒的時候。
曹操邀她入府,曹丕曹植聽了面面相觑,随後曹植眼睛一亮,欲往前廳,被曹丕死死拉住,此時曹家未來還不知道如何,怎麼能出幺蛾子。
劉瓊見院中枇杷樹,亭亭如蓋,她走過去,坐于庭中石桌旁。曹操倒是有些恍惚,這地他可太有印象了,這不是他與劉大耳煮酒論英雄的地方嗎?
曹操差人用青梅來煮酒,與她相對而坐,侍女将一切備好退了下去,而趙雲站她身後,親衛握刀兩側而立。
“六年前,我與玄德公在此地論天下英雄,萬萬沒想到,明王長江後浪推前浪。”
劉瓊笑了笑,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沒毛病,她也姓劉。
“曹公與我父确實是當世英雄,如今前言一一驗證。”
曹操為她倒了杯酒,奔波半生成空,隻剩一虛爵,也不知該說什麼,他看着面前的女郎,真是時也命也。
“明王今日不是來與曹某論英雄的吧。”
劉瓊面上僵了僵,咳了聲,“今北方初定,正是用人之時,曹公也是治世能臣,正是壯年,豈能閑散渡日?”
曹操喝了口酒,“操忙碌多年,難得得閑,恐辜負明王一番好意了。”
随後劉瓊轉移了話題,閑聊了會,便告辭離去了,倒是府門口,曹操喚住宋恪,劉瓊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要回家,便上了馬車離去,倒是回宮之後,趙雲欲言又止。
“子龍怎麼了?”
“臣隻是疑惑,宋小将軍居然是曹操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