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為森羅地府,一葉扁舟悠悠于寒河上遊過,水面映着舟上女子一襲紅白相交的羅衫,流蘇髻散落在腦後,一縷垂在身前。于這巍巍陰川,滔滔奈河裡奔波遊走。
這女子名陸殊,本是地獄刑徒,得陰司閻羅恩典涉免,于此間做引路人已有三百載。此地仰不見日月,俯不見草木,昏昏暗暗。由火海之水為燈,彼岸花為引,出了鬼門關。
這次她又引來一人,這人是位人間帝王,漢靈帝。一般有功績的能人身上有金光,是不走這道的,但很明顯這位沒那待遇,這條路是接引罪人的。她已走過千萬次,輕車熟路的帶他穿行其間,鬼潮湧動,萬千哭嚎嘻鬧夾在其中,步子往後稍退,便扯着他避着些,老鬼總愛吓唬新面孔,看着那些将自己頭顱摘下扔過來打招呼的舊識,陸殊揮袖将頭顱扇于一旁,看着那頭顱耍寶似故意遠去又回來伸着舌頭作死樣躺路中間碰瓷。陸殊帶着歉意柔聲笑言以示安撫,拉着他踩在那裝死的臉上便上了奈何橋。
“姑娘,要帶朕去哪啊?”
“原本是要去受審判,但新鬼太多,地府忙不過來,你也是劉家皇帝,便送你去帝冢吧,那邊地廣人稀,你去那待着吧。”
“去見列代先帝啊?!”
“是啊,你們不都喜歡見列祖列宗的嗎?”
“是嗎?他們都喜歡嗎?”
“是的呀。”
在幽暗深邃的地府之中,漢靈帝劉宏步履蹒跚,穿越了迷霧缭繞的黃泉路,來到了帝冢。帝冢與之前的陰森恐怖不同,這裡宮殿巍峨,無邊無際,“陸姑娘,這裡好似很不一樣,”
陸殊看了看他,“那個是人間香火揮擲而成的殿宇,你就别想那個了,不過放心,陰司就是大,你尋個無人山洞待着也成。反正做鬼嘛,也沒了□□的牽絆。”
他的心中充滿了忐忑與不安,在一片朦胧的光影中,衆人的身影逐漸清晰。
劉邦湊赢政身邊說着話,自己殿宇不待,非跟他擠,最開始赢政嫌棄他嫌棄的不行,但若大帝冢裡他是第一個,沒兩年胡亥就下來了,支支吾吾不敢說話,他還以為是他早夭,想着家大業大,結果十幾年後下來個沒臉沒皮的。
第一天就死命拉着他手說,“政哥,哎喲,我叫劉邦,早說地下能見着你,那我不早下來了嗎?!擱陽間受那罪,還好沒讓那醫士治,政哥,你一個人住這不無聊啊,多虧咱們同齡人,我這不就來陪你了。”
朕的大秦就是被這牲口給占了?
結果這貨下來沒幾天,帝冢突然冒出個項羽,那是追着他砍啊,劉邦是邊跑邊躲,“項老弟,冷靜啊,咱們可是兄弟!政哥!政哥!幫拉一下啊!”
那項羽停了下來,便轉過頭來看他,“始皇帝?”
赢政感覺有點不妙,果然,一人奪命跑變成兩人奪命跑,這還沒有大柱給他們繞,還好魂魄砍不散,他真是見了鬼了。
鬧到最後,始皇帝看他邀着項羽的肩,項羽将他揮去一邊,這貨沒臉沒皮湊上去,“項老弟啊,咱們可是兄弟,碧落黃泉,你看你都能入帝冢來逛,出入無忌,我問了,是漢人将你寫入本紀,看,我是半點沒抹黑你,我還給你抹去不少黑料呢。”
“那我還得謝謝你?”
劉邦咳了一聲,“那倒也不必,咱們的關系,何必這麼客氣?都來陰司了,怎麼還對兄弟喊打喊殺的。”
項羽看劉邦下了黃泉卻變成了少年時的樣子,他差點沒認出來,“你怎麼變這般年輕,還長得人模人樣的。”
要不是他長得好,他沒臉沒皮死拉着赢政的時候,人早拔劍了。
“咳,我聽說回了陰司,會變成最快樂的時候,那肯定是我去尋信陵君的時候啊,正當年呢!”
追星少年歡樂多嘛,赢政在陰司還是初登王位的時候,長着十三歲的少年樣。
他又對嬴政道,“不過陛下,當年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我就換星追了,理想就從俠之大者,變為了當皇帝。追了八年,總算是追到您了,不容易啊。”
嬴政冷着臉又欲拔劍,劉邦默默閉上了嘴。
項羽白了他一眼,“哼,我走了。”
“哎,你去哪,”
他瞥了劉邦一眼,又看了冷眼看他的始皇,“去王冢,那邊秦王多,我得去給楚王撐場子,懶得理你。”
劉邦是個不甘寂寞的人,又跑來赢政殿中,“政哥,終究這高處不勝寒的帝冢,還是你和我啊。”
赢政高冷慣了,上窮碧落下黃泉,又無人敢與他放肆,結果每每被這流氓給氣得牙癢癢,還奈何不了他,這種人在帝冢地位還與他平齊,真是豈有此理。
每一個帝王下來之後,金鐘敲響聲蕩在耳邊,他們可以看見自己人間的往事,劉邦帶着赢政步入黑沉沉的觀影隧道,在踏入的第一步起,隧道便如鏡般明亮,水紋蕩開,巨大銀幕從他出生起畫面便開始浮現,楚漢之争蕩氣回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