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恪騎馬在泥濘的官道上,馬蹄濺起的黑漿沾濕了袍角。他讓人在原地等候,他與周瑜去前面看看,遠處灰蒙蒙的天際下,幾艘被掀翻的漁船倒扣在路上,可以想象海水将這些沖上來的模樣,他聽着周瑜清朗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潞親王前兩年在江東重築了十二處石堤,用的正是您從洛陽帶來的‘混凝土’方子,幸得這份堅固,否則江東有大難。”周瑜忽然勒馬,揚鞭指向前方若隐若現的一處堤壩輪廓。宋恪順着他所指望去,但見石堤如巨龍盤踞,新砌的灰白色堤身上還留着竹篾捆紮的印痕,浪頭拍上去紋絲不動。
謝衣來江東兩年,帶來了很多好物,深得江東人心,尤其是海邊鹽田曬鹽之法,與制糖,泡茶,還有瓷器玻璃。
宋恪翻身下馬,靴子陷進半尺深的淤泥裡。他彎腰抓起一把泥土,指腹搓開青黑色的泥漿,露出下面泛白的鹽粒。“海水倒灌浸透的耕地,需引山溪沖淋三年方能複耕。”轉頭對親衛吩咐道,“傳令龐士元,讓他帶人把新編的《救災十策》與《防疫手冊》謄抄千份,今日就發往江東六郡。”
“殿下英明。”周瑜的聲音忽然近了,解下腰間皮囊遞來,囊中清水竟帶着淡淡松香——是煮沸後又用濾過的。宋恪飲了一口,喉間溫熱直透胸臆。
宋恪回到隊伍,數百輛馬車載着物資碾過官道,車轅上插着的赤旗獵獵飛揚,江東行動力其實很強,畢竟三國多災多難,但東吳并沒有傷什元氣,反而是曹魏,防災防疫都不行,不過這可能是地盤大的緣故。
宋恪看着很多江東救災隊伍,個個說着奉丞相之命,諸葛亮休這假,還不如不休,待洛陽估計還沒這麼累,他以為他夠終極打工人,終究還是比不過。
郭嘉看着自己靴上淤泥,“早說丞相于此地救災,我們哪用得着這麼多人過來,将物資送到,我便帶着多餘的人馬回去複命了。”
宋恪覺得這地方如今隻需要重建,郭嘉待這确實沒什麼意義,不如讓他回洛陽,免得第二輪台風過來,他這身子骨受不住。
“也好,不過士元文若還是得留下,我們帶着兩萬施工隊,可以分頭行動,讓士兵們清除淤泥,重修城池。”
劉瓊看郭嘉轉了一圈又回洛陽了,滿頭問号,“合着奉孝是過去遊玩一圈就回來了?”
郭嘉不幹了,怎麼說話的呢?他不是運送物資過去了嗎?
“陛下,丞相在那邊,我們過去的時候,災民都被組織安頓好了,如今皇後說修新城,那地上平地的淤泥都過腳踝,臣一個文弱書生,在那寸步難行,多走幾步就要摔泥坑裡了,臣在那還給将士清理工作增添困擾,這不就直接帶着人馬與空馬車回來了,正好戶部說集到大批物資,正缺馬車運送呢。”
“你們總說丞相大權獨攬,偏又事事憊懶,指望着丞相攬事。”
郭嘉喝了口宮侍端上來的茶,斜靠在椅上,仿佛一副沒骨頭需支撐的模樣,“臣可從來未說過這種話,臣巴不得丞相多幫些忙,也好在陛下這偷得浮生半日閑。”
劉瓊不想搭理,抛給他一個橘子,“近來水果豐收,你回去多啃啃,少飲些酒,就不會身子骨差了。”
“陛下,洛陽的案子怎麼樣了?”
劉瓊想到那些人,哼笑了聲,“早就送上刑台了,什麼鼠輩,也敢來碰瓷朕的洛陽,怕是不知天網恢恢為何物,讓趙雲帶人抄了他們老巢,死得幹淨。”
郭嘉心道,怪不得去哪都聽見罵暴君的,“陛下近些日子是不是殺伐太過了。”
劉瓊想了想,覺得是得給自己去去晦氣,“過些日子,讓張魯在廟裡找道士燒香祈福去去晦氣,這青天白日的,怎麼天下鬼魅如此之多。”
他說的是這意思嗎?
“陛下聖明。”
如今已是七月,九月薊城第一批學子們就要畢業了,三所大學出來,足有兩千餘人,所以官吏空缺她一直沒着急補,待着這些學生們出來,九月有秋闱,來年三月便是春闱,可取士三百,與天下士人一起考,不知這些學生能考上多少。
待到寒士入場,零散的皇權便開始集中,屬于她的時代真正開始來臨。
“愛卿回來得正好,”
郭嘉不禁坐直了身子,藥丸,愛卿都用上了,估計沒啥好事,果不其然,他聽見。
“既然愛卿刑部事不多,還有左侍郎管着,朕欲去薊城看看快畢業的學子們,愛卿随朕一道去吧。”
郭嘉覺得今年多事之秋,若要離宮,難免橫生波折。
“陛下,今歲事多,帝王儀仗遠行怕是難免有宵小之徒鑽了漏洞。”
劉瓊不以為然,她才不怕這些玩意,她還有槍呢,隻是再過幾日她生理期來了,遠行不順,等她身子麻利了,她就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