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胡同。
藍煙想,确實,她的思想是陷入了一條死胡同,如果不是姜渙來找她的話,她或許真的走不出來,真的找不到回去的路。
“嗯,我們走吧。”
她搭上姜渙伸出的手,跟着她,一步一步朝外面那個更大的世界走去。
出去後,藍煙已記不得來時路了,姜渙往哪兒走,她就被她牽着往哪兒走。
姜渙的手有點涼,漸漸讓她的心也徹底平靜下來,徹底脫離那些混亂的思緒。
然後,平靜過後又是波瀾。
另一種波瀾。
姜渙主動牽了她的手,姜渙到現在也沒有要松開的意思。
反應過來後,藍煙的心跳因此加快,被牽住的那隻手也變得僵硬起來,根本不敢動彈,生怕輕微的動作都是對她的亵渎。
“怎麼了?”
也許是察覺到了她的不自然,姜渙停下腳步,轉過來看她。
她總是想要看着她的眼睛說話。
這讓藍煙想起,不久前讓她失控的那段記憶。
那時姜渙問她,可以轉過來看我嗎?
後來她就落荒而逃了,所以,她還欠姜渙一個回應,她應該給她一個回應的。
害怕的情緒席卷重來。
但這次,藍煙試着不去看它。
就像姜渙說的,她是可以害怕的,所以它的存在,沒什麼值得過分關注。
不過真是奇妙,當她這麼想時,它的存在感似乎變低了一點,她鼓起勇氣對姜渙說:
“你在車上說的那些,我其實是覺得很開心的,并且,我其實……很喜歡你,也很願意……成為你的好朋友。”
姜渙有片刻怔愣,然後眼裡霎時布滿了溫柔,藍煙見她擡手,随即輕撫幾下她的頭,然後對她說道:“你能這麼說,我也很開心,為我自己,也為你。”
“藍煙,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對嗎?”
明明已經是個步入社會的成年人了,此刻居然有被哄着的感覺,像是孩童一般被對待,有一點進步都能得到誇獎。
這讓藍煙覺得,她置身于無限的包容之下,于是她還想讨要更多:“那你會覺得,我是一個很矛盾很割裂,情緒反複無常的人嗎?”
姜渙:“你怕我這麼覺得嗎?”
“有一點。”
她撒了謊,其實是非常。
“這樣啊,看來是我做得不夠好,在這方面我做得不如你,沒能讓你有安全感。”姜渙笑了笑,繼續說道,“你放心,不管你是什麼樣的,我都喜歡你。”
盡管知道這個“喜歡”不是那種意思,藍煙的心還是為之顫了一下。
顫動之餘,也再一次對姜渙的回答感到意外。
在“你放心”這三個字之後,藍煙原以為她會接,“我沒有那麼覺得”,結果居然是,“不管你是什麼樣,我都喜歡你”。
她沒有否定她所說的那種狀态。
“還有,”姜渙又說道,“誰說矛盾,割裂,反複無常就是不好了?不要這麼認為,隻不過是内心活動豐富了一點而已,這恰恰證明,你是一個鮮活的生命。”
她真的沒有否定。
藍煙開心得要命。
姜渙見她如此,這才問道:“所以,你現在可以陪我去我想去的地方了嗎?”
啊,藍煙的笑凝固住,她覺得很抱歉,不久前姜渙是說了想在外面多待一會兒的,結果她卻忘了這回事,還說什麼讓她自己先回去……
“你想去哪兒?我都願意陪你去的。”她這麼回道。
姜渙卻賣起了關子,“你猜?”
藍煙想了想,問:“海邊?”
姜渙笑她:“當然是去吃飯了,天都要黑了,你難道不餓嗎?”
她們最終選了一家海鮮自助。
藍煙不得不承認,姜渙在這方面是極具專業度的——隻要站在店門口,她就能憑借氣味判斷出這家的海鮮究竟新不新鮮;進了店後,更是能順便給藍煙做個海洋動物大科普。
“這就是你們說的,術業有專攻,對嗎?”飯桌上,姜渙這麼問道。
“對。”
“那你呢?你在念大學時所學的專業,是和心理學、人類學相關的嗎?”
居然又提到了這個,藍煙不敢認領這門本事,哭笑不得道:“不是,我對這方面也是一竅不通的,當然,可能會比你要好一些,但,那隻是因為我是個人類而已。”
“至于你說的,覺得我在書店挑書的時候,看上去很精通的樣子,嗯……我隻是先篩去那些我看了都覺得頭疼的書,然後再依靠别人的評價衡量那本書的專業度,僅此而已。”
姜渙卻又找了個角度誇她:“那也很厲害啊,即便不精通,依舊可以有條有理地幫我找到适合我的書。”
聽到這,藍煙都不好意思起來:“姜渙,你不要再……給我加濾鏡了。”
但是姜渙沒聽懂,她放下手中的螃蟹,認真問着:“什麼叫jia lv jing?”
“……”
藍煙思考着該如何跟她解釋,但越想越覺得羞恥,她怎麼就用了這個詞呢?
這豈不是等同于在對姜渙說,你喜歡我喜歡到看什麼都是優點的地步了嗎?
思量之下,她便胡謅了一個:“就是說……增加我的……壓力,對,你這麼誇我,會讓我不自覺有些壓力的。”
姜渙不疑有他,甚至道起了歉:“這樣啊,抱歉,我以後會注意的。”
吃完這頓自助後,藍煙又被姜渙拉着去了趟超市,大概是真的想在外邊多待一會兒,偌大的超市,姜渙愣是拉她逛了個遍。
逛到一半時,看到購物車裡的東西,藍煙終于反應過來
——姜渙是在摸她的喜好,她怕她有什麼不愛吃的,或是在生活用品方面有哪些偏好,但是不好意思開口,這才像逛展似的逛起了超市,在閑聊中把她摸了個透。
姜渙推着購物車走在前面,藍煙刻意落後幾步,在無人注意的角落偷偷笑着。
她想,姜渙真的很體貼,照顧着她的同時,又總是在盡可能讓她更自在一些。
做好朋友,就可以得到這樣的對待了嗎?
還有,她雖說着不相信愛,實際上,明明就很會愛人。
她們倆簡直就是完全相反的兩種情況。
藍煙不禁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