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此時的心緒可謂天差地别，一個平靜如波，隻有一點終于離開那個地方的欣喜。

另一個的内心卻波濤翻湧，全是對未來的恐懼和對勇者決心的動搖。

“剛剛我們經過的，是什麼地方？”年輕版維克連着深呼吸了幾口，才終于順過氣。

“命運長河。”伏琮看到年輕版維克内心快要趕上未來他認識的那個維克的複雜情緒，有些懷疑的問道：“你沒在那裡偷偷睜眼，看到什麼吧？”

“沒……沒有。”年輕版維克下意識否定，說出了他這輩子第一句正式的謊言，“我隻是有些後怕，因為之前的傷，和您說的那個叫做籠的地方。”

“沒事，出來就行，一般情況下，那裡也進不去。”伏琮不能讀出具體的想法，隻能看到年輕版維克内心的恐懼，這符合他的說法，他就沒多想。

二人一起尋找維克同伴的路上，維克的呼吸越來越正常，好像情緒逐漸平複的樣子。

他裝作不經意地樣子詢問伏琮，“那個……叫命運長河的地方，為什麼不能睜眼，有什麼危險嗎？”

“這個嘛……”，伏琮回想紅字的提醒，“直接的危險倒是沒有，隻是那裡的混淆信息太多，容易讓人迷失本性。”

“混淆信息？”維克抓到關鍵詞。

“嗯。”伏琮習慣性地點點頭，“那裡存放着命運的諸多可能性，但隻是可能性，并不一定已經發生或者即将發生。

你看到的，不一定是你未來必定會遇到的，隻是一種可能，你做不同的選擇，就會有不同的結果。

但有時候，很多人看到不好的可能……尤其是關于未來的，可能就會陷入執念，想要改變這本來就不确定的未來。

隻是更多時候，越是做這樣的改變，就越容易推着自己向自己看到的那個可能性走，又或者更糟，得到一個更壞的結果。”

這些紅字其實沒有說得這麼詳細，但伏琮不知道為什麼。

他好像和命運長河打過很久的交道，也看過很多觀測到未來而對現在做出刻意避開的選擇，卻往往不如願的人。

這些東西，說起來，腦海裡自動就出現了。

維克聽到不可避免或者更糟這兩個回答，聲音有些凝滞，“難道沒有成功把命運往更好的可能性上引導的案例嗎？”

“沒有。”伏琮說得斬釘截鐵，他甚至沒弄清楚這股自信從哪裡來，他就解釋出了他認為的原因。

“人類的未來之所以有無限可能，就是因為人類對它的未知，一旦實際看見過了某種可能性，尤其是不好的，心就雜了，亂了。

執念叢生的人，很難理智地做出真正對自己有利的選擇。”

伏琮看着維克越來越亂的心緒，有些擔心，總感覺他現在不對勁，他莫非真的偷偷睜眼看到什麼不好的了？

年輕版維克接受到伏琮懷疑的目光，強行繃着臉，想裝作淡定的樣子，但到底功力不夠。

嘴巴不受控制地張開，再确認了一遍：“所以命運長河裡看到的東西，确實是有可能發生的，對嗎？”

“對，既然叫做可能性，那完全沒可能發生的事情不會出現在命運長河裡。”

“這樣啊，謝謝您的解答。”年輕版維克紛亂的内心突然就開始漸漸平靜下來。好像已經做出了某種選擇。

伏琮内心不妙的感覺更強烈了，他肯定偷偷睜眼了，看到了什麼東西。

剛想勸兩句，嘗試讓年輕版維克走出執念。

時間漣漪卻驟然在他腳邊出現。

隻是這一次有點不一樣，有兩股力量在角逐，一股想把他推進漣漪，讓他快點離開這個時代，另一股卻在把他往外推，希望他能多留一會。

尖銳的嗡鳴聲和粘膩的呢喃聲交雜在耳邊，像是兩個角力的存在在吵架。

伏琮卡在這不上不下的位置，想趁機再和維克說什麼，可擡頭看向面前的維克。

對方一臉迷惑，紫色的眸子瞪得大大的，裡面已經沒有他的倒影。

在維克的視角裡，伏琮已經離開，他已經看不到，也聽不到他了。

隻是猶豫片刻，年輕版維克就朝着反方向飛奔離去，任伏琮如何叫喊，也無法讓他回頭。

在他耳邊吵架的角力雙方，這時候終于分出勝負，呢喃聲化作一句清晰的話語。

“你不是最疼愛這個孩子嗎？他是如何變成現在這樣你能掌控，還會主動和你親近的模樣？你忘了嗎？

要是這次的封印徹底完成，那未來改變的，可不止我一個。”

嗡鳴聲聽到這話，頓時偃旗息鼓，那股推着伏琮不讓伏琮進入時間漣漪的力量，也同時被撤銷。

伏琮終于還是進入了時間漣漪，離開了這個時代。

再一次跳躍到新的時代，落地的地點……又是個陌生的地方。

屍山血海、魔氣漫天，怪物的慘叫聲和人類的戰吼聲彼此交雜。

曾經在芙羅拉所鎮守的烏拉沼澤裡見過一次的，那種叫做百像坑的怪物從混雜的屍骨中生出。

這個地方……伏琮不需要多問，也能從記憶裡找到符合這個畫面的地方——魔族戰場。

勇者和魔王交戰的最前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