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屠戶也和春花一起落座,薛懷峥很自然地坐在林楚楚身邊。
春花給衆人都斟上一杯酒,然後舉起酒杯,“春花敬楚楚和薛公子一杯,多謝兩位救命之恩,如果不是你們,我想這輩子我可能都不能和我爹相聚……”
張屠戶也舉起酒杯,“是呀,楚楚、薛公子,多虧你們了,我也敬二位一杯……”
林楚楚和薛懷峥也端起酒杯一幹二淨。
林楚楚說道:“張大叔、春花,你們言重了。如果不是張大叔在黑刺城替我們遮擋,或許我們早就被匈奴人發現,如果不是春花給我們避雷的石頭,說不定我們也走不出厄貝大峽谷。因緣際會,誰都說不清,都是緣分一場……”
春花猶豫了會,還是說道:“其實今天除了想要感謝二位之外,還有件事”她停頓了下,看了眼張屠戶,“我和我爹商量了下,打算明天跟他一起回黑刺城……”
林楚楚吃驚的問:“你們要去黑刺城?”
她以為她們父女重聚,又重歸故土,會打算在涼州繼續生活。
春花點點頭,“涼州對于我們來說有太多的傷心事。黑刺城挺好的,沒人認識我們,我們可以在那重新開始……”
林楚楚想了想,也覺得挺好,隻要跟家人在一起,哪裡不是家?
她舉起酒杯,“那就祝你們往後一切順利……”
幾人幹了這杯酒。
林楚楚說道:“其實我今天也是想要跟你們道别,我打算明天離開涼州了,這一别不知何時能再相見……”
春花和楚楚相處這麼多日,她雖然不知道楚楚的身份,但看她周身的氣度便知道她不是普通人。
她沒有多問林楚楚要去哪,隻是笑着說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隻要有緣,終會有再聚的那天……”
孔昭聽到林楚楚和春花的交談,觑了下薛懷峥的臉,見他沒有半絲驚訝,便猜到他早就知道了。
他腹诽道,果然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幾人說完正事,便在院中談天說地。孔昭自小在涼州長大,對涼州的風土人情十分了解,說起來趣味橫生,林楚楚和春花都聽得入神,唯有薛懷峥看上去不太高興,整個晚上都一副興緻乏乏的模樣。
飯後,孔昭和薛懷峥離開,走到院外見身後無人,孔昭用手圈住薛懷峥的脖子,“薛懷峥!你今天不對勁,是不是見你的小青梅明天就要走了,心生不舍啊……”
薛懷峥被孔昭戳中心思,當然是不承認了。
他扯起嘴角,輕嗤一聲,“怎麼可能?”
“那你今天怎麼回事?”
“我不過是在想涼州軍的軍務罷了……”
“裝,你繼續裝……”這幾天的軍務全都堆在他一人身上,薛懷峥操過哪門子的心?
“……”
兩人拉扯着朝軍營走去。
*
第二天一早,林楚楚、張春花、張屠戶收拾好東西,便一齊出了懷化将軍府。
到涼州城門口時,三人被河邊的喧嘩聲吸引了目光,幾個将士從河邊擡起一具泡的有些發白的屍體,從三人身邊經過送去義莊。
林楚楚覺得這屍體的衣服看上去有點熟悉,但是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幾個百姓瞧着将士遠去的身影,站在三人旁邊讨論起這事——
“哎呀,這女子真慘呐!身子都泡白了……”
“是呀!聽說她是之前被懷化将軍從匈奴救回來的女子,昨天才被自己的丈夫接回家中,怎麼今天就跳河自盡了呀……”
“她都泡白了,肯定不是今天跳的,說不定昨天晚上就跳了……”
“怎麼這麼想不開呀……”
林楚楚聽到這話突然想起,她,不是昨天在他們面前經過,被丈夫斥罵默默垂淚的那名女子嗎?連衣服都跟昨天穿着的一樣。
她,自盡了?
林楚楚愣怔了下。
在匈奴經受無盡折磨都咬牙拼命活下來的女子,回家之後反而自盡了?
她一時不敢相信。
一旁的春花聽到這些話,也想起了昨天那名被丈夫接回家的女子,不過這次她的臉色十分平靜,深邃的眼睛古井無波,好像早已料到會是這種結局。
這時,薛懷峥終于駕馬趕來,将身後的包袱和馬匹遞給林楚楚,解釋道:“軍營中突然有些急事,來晚了些……”
林楚楚從女子的輕生中回過神,接過包袱和馬匹,跟身後的張春花和張屠戶告别道:“張大叔,春花,我們就在此别過吧,以後有機會,我會來黑刺城看望你們的……”
張屠戶、春花點點頭,“一切小心!”
張屠戶和張春花駕着馬車離開後,薛懷峥不放心的交代了一遍又一遍,林楚楚打斷他,“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再說下去天都黑了……”
她翻身上馬,最後看了眼薛懷峥,然後打馬揚鞭,馬蹄濺起飛揚的塵土,林楚楚的聲音在空氣中回響,“薛懷峥,長安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