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清霜自首後,阿七按照約定做了一場法事,超度男鬼投胎去了,又去河堤旁燒了些許紙錢給男鬼當路費。
阿七将最後一片紙錢投入火堆,跳動的火焰在他瞳孔中映出兩點金芒,燒化的灰燼被風卷着盤旋而上,像是無數振翅欲飛的黑蝶。
他拍幹淨手,随手撿了一根樹枝,蹲下來,撥了撥燒成灰燼的紙錢,擡起頭望向旁邊的柒,“靓仔,你缺不缺錢花?要不要我順帶燒點給你?”
“唔使。(不用。)”
“那我燒兩個靓女給你?你是喜歡飛機場還是……”阿七猥瑣地在胸前比了一個誇張的半圓,“我紮紙人的手藝還是不錯的,可以幫你紮兩個特别大的……”
話還沒說完,就被柒捏住了嘴。
柒将臉貼近阿七,那雙眼睛黑黢黢的,就像兩口無底的深淵,散發着森森寒氣,“我講唔使就系唔使。(我說不用就不用。)”
被猛地突臉,阿七有些驚愕地睜大眼,片刻才回過神,想攥柒的手,然而他的手指卻穿了過去。
他不滿地抱怨道:“布用酒布用,厚厚數花布行嗎?紙有呢嫩砰刀窩,窩不能砰刀呢,者不公瓶!(不用就不用,好好說話不行嗎?隻有你能碰到我,我碰不到你,這不公平!)”
柒看了看那堆兀自冒煙的灰燼,松開了阿七,“燒齊未?燒完就返屋企。(燒完?燒完就回家。)”
“燒完了。”阿七搓了搓嘴兩邊的肌肉,心裡不停地罵罵咧咧,蹲在地上檢查那堆灰燼。
确定火已經熄滅了,他就和柒一起往回家的方向走。
西城區的街道比較狹窄,但是樹木更加粗壯,撇開行道樹之外,房門路邊牆角,都能看到鑽出來的綠色。
爬到屋頂的三角梅花繁葉茂,桂花樹長得比圍牆還高,虎頭虎腦的狗子從鐵門裡往外張望,大黃貓蹲在門口打個哈欠,在午後陽光的照耀之下,一切都顯得格外溫馨甯靜。
這一帶位于西城區與南城區的交界處,過了河就是南城區。
難得來一次,阿七順便去附近的市場買菜,這個點人不算多,幾乎都是大爺大媽。
柒不喜歡這種人多的場所,盡量避開每一個路人。
青菜的植物氣息混着魚蝦的腥鹹在空氣中發酵,排水渠裡髒污堆積許多垃圾,表面漂浮着爛菜葉,散發着一股混雜腥味的腐爛臭味。
柒皺緊眉頭,擡眸瞧着阿七和各種人笑着打招呼,在攤位間穿梭,又在一堆青菜裡挑挑揀揀,讨價還價時眼尾會彎成狡黠的弧度,輕車熟路又遊刃有餘。
買菜也是一件很有學問的事,首先要和店主小販們套套近乎,然後同一樣菜要貨比三家,考慮性價比,至于價錢,這是阿七要考慮的主要因素。
不知道他是如何掌握這些生活技能的,原先隻是以為他摳,可得知他早逝的父母和不幸的童年之後,才徹底了解這底下的緣由。
心情複雜,像是打翻了調料鋪,酸的甜的鹹的辣的混雜到一起,分不清,辨不明。
看見阿七雙手拎着大包小包,廉價塑料袋在指節上勒出紅痕。
鬼使神差地,柒伸出了手,意思是要幫他提。
“那就謝謝這位好心的靓仔了。”阿七咧開嘴角,把幾隻裝了重物的塑料袋遞給柒。
柒剛要接,卻發現阿七正直勾勾地盯着一個方向遊神。
他扭頭望去,是一個年輕女人,系着深藍色圍裙,站在豆腐店門。
“靓仔,那是本市有名的豆腐西施,怎麼樣,長得好看吧?”阿七笑得見牙不見眼,像表情包裡面的滑稽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