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部曲帶着果酒與點心,跟在身後,仿佛去年的春日宴一般,魏倩又想起了去年韓信折枝虞姬舞劍,也算是另一種日新月異了,不過一年,境遇大不相同。
張不疑将紙鸢放得很高,魏倩拿過玩了一會又遞還給他,張不疑比去年初見時似乎長高許多。張良去了韓國,可韓王作死小能手,縱使是張良,也救不了他的。
張不疑看着女郎穿戴過于繁複,也就歇了再将紙鸢遞給她,魏倩看了看線已用完的紙鸢,拿了把剪刀,将線剪斷,那紙鸢随風遠去,飛得很高。
魏倩與張不疑躺在草地上,初春的太陽并不灼目,陽光灑下來,從樹葉的縫隙裡透出斑駁光線,灑在兩人臉上。
“張不疑,起風了。”
“什麼風?”
魏倩看着頭上的樹葉因風而晃,她的心情總是在高興的時候emo,長呼一口氣,她也許得皈依道教,修修心法。
“風起于青萍之末,止于草莽之間。”風還遠在千裡之外,漢王已經止不住殺心了,他整頓兵馬,劍刃也發出陣陣劍鳴。
張不疑隻覺這風太弱,激不起心情,“魏相也會随風起勢的。”
魏倩側過身,曲臂撐着頭,就這麼看着張不疑,碎光映在他臉上,給少年的皮相又加了幾點光彩。“不疑,你也會随風起勢的。”而不是像命運裡那般多舛。
張不疑側頭看她,伸出手臂抱着她,魏倩被他弄得重心不穩,将曲着的手臂環住他脖頸,張不疑将她壓倒在地,腦袋埋于她的頸窩裡。魏倩抱着他臂膀,安撫着他的後腦,兩人在春日初發新葉的樹下抱緊,時危世亂裡他們不是飄零的人,他們可以主宰自己的命運,還可以幫扶天下。但他們同樣年少,同樣孤獨。
待到了正午,陽光濃烈之時,魏倩覺得有些曬,然後家仆來報,魏無知帶着魏家人到鹹陽了,魏倩聽完與張不疑一道回去,理好自己的衣着首飾。
魏無知到魏府的時候看了占地廣闊的豪宅,魏家是極其富貴過的王族,魏惠王時,魏是大國霸主,信陵君時已經衰落,更别提魏無知這一輩魏倩來的時候,魏家已經落魄到靠典當維持體面。魏無知投楚不順,而魏倩風生水起,作為父親,他既驕傲又苦悶,驕傲女兒的能力,苦悶自己的仕途,還有女兒既有通天之能,為何不助自己。
古代貴族豪強對金錢感興趣,但并不熱衷,如果能用金錢換權利地位,他們會毫不猶豫擲千金萬金。李白用盡詩才,散盡家财也求不來實權官職。造反更不是簡單好造的,尤其是楚漢時期,過早出頭會被秦弄死,過晚小勢力們就會迅速諸侯們分食。如果魏倩選擇魏家單幹的話,她拿出來的所以傷及貴族利益的東西,會讓她被人聯合絞殺,她選擇投靠劉邦就是因為魏無知野心大能力小,護不住她。
而她也沒有駕馭天下的能力與野心,下屬她可以用薪資與獎金,人不行她趕走便是,便統治是兩回事。就像劉邦用她治平天下,與她去收服天下,那就不是一個困難量級。她也沒必要為了魏家的富貴讓自己活得膽戰心驚,明明有康莊大道,為什麼要與魏無知一起撞得頭破血流呢。
魏倩看着魏家人,從他們的眼裡便能知道他們的想法,魏倩突然覺得很累,清官難斷家務事,但還好魏家夠大,她也可以夠忙,還可以讓他們忙起來。
“祖母,父親,母親,”魏倩一身富貴,立于府門,老祖母看着自己的孫女,上前握住魏倩的手,眼裡盡是疼愛與喜悅,她是信陵君的女兒,她有一個名滿天下的父親,魏府沉郁幾十年,以往未注意到,她到晚年又有了名滿天下的孫女。打完招呼,宋莊就把浩浩蕩蕩幾十口人帶了進去,空空蕩蕩的魏府一下子活躍了起來。
魏母沒有魏無知的想法,這種豪宅還是第一回住,沾的還是女兒的光,她在魏府身闆都硬氣起來,丫環婆子跟着她忙前忙後,雖然她聽的奉承已經聽膩味了,她帶着人路過亭台樓閣時,笑容還是越加自滿。她進了魏倩幫她選好的主院之一,裡頭無不奢華,她的行李也一一搬進來擺滿。
魏倩選出了比較厚重的珠寶分了兩個小箱,一箱送了祖母,一箱送了母親。老祖母與魏母收到的時候很是驚喜,因為過于貴重,她們也拿出珍藏贈與魏倩。
其他人她不想多管,伯叔嬸娘,堂兄堂妹們她并未理會,打聲招呼就行,畢竟他們隻是暫住,如果一直住裡面也是仰她鼻息。如果是大梁魏家,他們也是魏家人,住着沒毛病,但鹹陽是她的宅院,他們長住自己都站不住腳。
魏倩也不想有過深的交集,他們奉承他們的,國人向來是,吹捧此人,必是有求于人。她沒有當哆啦A夢的愛好,她連父親與兄弟都不想多管,有一庶妹年紀尚小,所以她向來擺高姿态。
但也不是她多高傲,而是如果她面對親朋好說話的話,那麼她會面臨無休止的請求,她的族人也會無法無天,她向來醜話說在前頭,哪怕是她親哥魏筠犯事,也别想她去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