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怎麼了啊?”紫姬還有點想湊熱鬧,這一天的熱鬧比過去一年的都多!
淑子将紫姬按了回去,讓她和其餘侍女們坐在車裡内部隔斷的簾幕後面。自己走到車門前,讓随行的侍衛去探聽情況。
原來是葵姬本來心情煩悶,不願出行。今日在被反複遊說好不容易出來散心,但這一勸告就耽誤了時間,如今來到街道上隻能看見密密麻麻停靠好的牛車。
于是前頭侍從們就挑了一些看起來低調樸素,想來也不是什麼顯貴人家的牛車,呵斥他們讓行。
其中一輛牛車,雖然看起來不顯眼,但車子上的簾幕也極其精緻。這家的侍從看着頗有底氣,絲毫不肯讓路。于是上頭的兩撥人就這麼順理成章地打起來了。
兩方的主人聽說沖突,都派了侍女來勸架,但沖突卻愈演愈烈,不可收拾。
“那與左大臣家産生沖突的是哪一家?左大臣家的侍從讓人給他們挪位置本來就不占理,怎麼還能吵起來?”淑子有些煩躁。
随着朱雀帝登基,他的外祖右大臣家也今非昔比,左大臣更應該時刻注意愛惜羽毛才對,怎麼這個時候家裡還沉不住氣?
淑子派出的侍衛遲疑了一下:“那被呵斥讓路的人家派出的侍女,似乎是早年前皇太子的家臣。”
“車裡的人,應該是前皇太子遺孀六條妃子,今日許是微服出訪,因而被當做是貧寒人家。”
“典侍大人,咱們要繞路嗎?”
“繞什麼繞!你也給我擠—進—去—”淑子全身顫栗,銀牙都要咬碎了。
前皇太子妃、如今的伊勢齋宮之母被當街欺辱,尤其是在與齋宮一樣為國修行、即将上任的齋院的祈福大會上!
這件事傳出去,不僅桐壺院的聲名會受損——連已逝的親弟弟,為你親兒子空出來皇太子位置的前皇太子的妻子,也是他唯一的骨血的生母都保護不了,你這皇帝有沒有良心!
更重要的是,那負責安排兩位公主皇女上任儀式的典侍藤原淑子——你有沒有能力,還能不能幹了!
皇太後正在盯着呢(眼睛)(眼睛)(眼睛)。
大好的假期,為什麼又要給豬隊友收拾爛攤子!為什麼要影響我的前途!
打工人的怨氣直線上升。
淑子命車夫向沖突的地方前進,并讓侍從向周圍的牛車道歉,請他們體量宮中内侍辦差,稍稍讓行。
圍觀了前面沖突的周圍人家:您随意,隻要不打起來就行哈,話說另一家的牛車都被打壞了呢,好奇裡面是誰家的女子。
探頭探腦。
直到淑子的大車隔絕了路邊人的視線,他們才将目光重新投向遊行,就這還不忘和其他人分享吃瓜。
淑子趕到案發現場時,沖突已經停止了。葵姬的牛車在前面悠然而過;而六條妃子的車架卻已經被打散了。
牛車的駕駛台被當腰折斷,隻能靠架在其他人家的破爛車輪上才能勉勉力支撐。
為了保持主人的體面和車子的平衡,車中的女眷選擇了下車在路上等候。
這些曾經在内裡風光無限的女房們穿着精緻昂貴卻有些過時的宮裝,用扇子遮住了外人的指指點點,正在強忍淚水,勉力維持着最後的尊嚴。
有些侍從幫忙護住侍女們,維持秩序;有些侍從自覺護主不力,正飛快跑回家調動新的車子,将功贖罪。
隻可惜外面傳來源氏大将遊行的呼聲,這些侍從面對人山人海,舉步維艱。
一時,六條妃子被架在了這裡,外人看了也會覺得不忍。
牛車一停,淑子就帶着小雨君立刻下車,用扇子遮住了自己的面容,走到六條妃子的車前才移開桧扇。
“在下是宮中的循典侍,今日見到妃子,真是失禮了。”淑子隔着簾幕,向裡面孤單的身影請示。
“剛剛不知道哪裡來的白馬跑到了這裡。我擔心會傷害遊人,便來查看。卻原來那野馬沖撞了您的車子,是在是太不幸了。”
“内裡今日的女官們也來觀看。我的車架上隻有自家的妹妹,在竹簾後休息。如果妃子願意賞臉,不若我們一同坐車賞景?”
淑子給足了台階,簾幕裡的人影也應下了。
“果然是不懂事的野馬,破壞了這微服出訪。那就有勞您了。”六條妃子哽咽着說。
在衆多侍衛圍成的人牆後,六條妃子和侍女們登上了淑子的車。
車内的竹簾将紫姬和六條兩方完全隔絕。
在車上,已經明顯氣到發抖的六條妃子委屈地說:“竹叢林蔭處,偏僻不比家。(注)您将我送回去吧。今日不勝感激。”
随後一路沉默。
将六條妃子送回家之後,紫姬一下子從簾子後跳出來:“她好可憐,為什麼會被欺負呢?”
“世殊時異,門第中落,可不是會被這富貴的世道欺負嗎?”淑子歎息,看向紫姬的眼神複雜。
紫姬依舊那麼單純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