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大臣欣喜若狂,比源氏這個親爹還激動,從夫人手中抱過孩子,帶着早有準備的大臣法師等進行出生後的禦湯等儀式。
一時間,親近左大臣和源氏的公卿們都歡天喜地,抱過那個男孩祝福贊美。
隻有老夫人和侍女們,心疼地照顧脫力的葵姬。
得到母子均安的好消息後,淑子起身告辭,在左大臣的感謝下回到桐壺院禀報——桐壺院也在熬大夜,聽到孩子平安降生高興地跳起來,開始和淑子說之後要賞賜的禮物。
最後還是在藤壺皇後和春日女禦的勸慰下才休息。
難得見面,藤壺皇後又與淑子問了冷泉的情況,淚水漣漣地思念了十月懷胎卻無法相見的孩子,伏在淑子身上小聲痛哭。
身為皇後,即使連悲痛都不敢張揚,生怕吵到帝王。
桐壺院不一定恨人欲其死,但一定愛人欲其生。
他愛重左大臣又疼愛源氏,面對這個源氏名義上的長子,表現出了十二萬分的關心。
厚賞的禮物一車又一車,每天淑子都會奉命送到三條院,問候葵姬和小公子的身體,再回去禀報。
皇太後當做啥都沒發生,一言不發;朱雀帝效仿父親,準備了厚禮,也命淑子代表他道賀。
一時間,淑子運動量拉滿,在小宰相她們的的擔憂中,每天加餐,一頓能吃三大碗。
本來前幾天都好好的,葵姬的精神也在逐漸變好,有時候還能逗弄孩子,或者隔着屏風和淑子等來探望的女官說幾句場面話。
但到了産後第五天,葵姬突發高熱。
剛回到寺院不久的法師們齊聚三條院,再次開始跳大神。
甚至産業升級了。
看着他們把白米和不知名的香灰往葵姬的寝帳上撒,淑子表情和靈魂一起抽搐。
——這場面,無論是崇尚科學的現代還是小門小戶的七條院,她都沒見過。
“這是大師們在山間供奉的香灰,十分珍貴的。”葵姬的侍女解釋。
“在生産那天多虧了大師們,葵姬才能安然無恙,之後我們每日都會撒香灰,希望今日也有神佛保佑。”左大臣的夫人老淚縱橫,眼中滿是對女兒的擔憂。
淑子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這種吸收天地靈氣,萬物病原的香灰,居然灑在了産婦的被褥上?
“那日我托公子帶回的手冊您看了嗎?家裡的醫師和草藥完善嗎?高熱可能是風邪入體,還是服藥為上。”淑子顧不了那麼多了,人命關天。
這是不是現代醫學的感染啊!
左大臣的夫人沉默。
顯然,她不覺得宮中的女官能比法師更厲害,又聽了侍女們的教唆,擔心這大名鼎鼎的碧茶君會借此暗害女兒,根本沒翻開那本冊子。
源氏卻隻以為給了嶽母就萬事大吉,也沒在意。
淑子抓來小雨君:“家裡的夫人最近認識了不少醫師,趁着天亮,拜托你快去請他們。”
循子認識的醫師很快趕了過來,在他們的用藥下,葵姬暫時退熱了,但很快又燒了起來。
清晨的時候,她突然睜眼,精神煥發。有經驗的人看見,就知道這是回光返照了。
按照葵姬的意願,她先後與父母交代遺言,表達自己的不孝和對雙親的挂念。
老夫婦哭成了淚人,哀痛不已。旁邊的侍女們也掩面哭泣。
與父母交談後,出乎意料地,葵姬不想與源氏再見面,卻反而隔着屏風淑子說了幾句話。
“在生死彌留的時候,我做了好多的夢。”她輕聲叙述。
“夢裡有一道長河,河畔有好多女子。其中一位青春美麗,穿着刺繡夕顔花的衣服。”
“我本以為那就是忘川河畔,卻望見對岸有好多明媚的女孩子,她們自由行走在大街上,無拘無束真讓人羨慕。”
“其中有一人與循典侍頗為相似呢。”
“說起來,如果神明保佑,也許我有福氣跨過那條河。”
“我這一生瞧不起很多人,包括我的丈夫,無所謂了。想來想去,隻希望神明保護我的孩子吧。”
說完了這些,葵姬慢慢閉上了雙眼。
說不清是陰差陽錯,還是命數已盡,次日清晨,葵姬去世了。
那個被起名為夕霧的孩子,還在襁褓裡安然睡去。
他那青春年華的母親,已經化作了一縷青煙,散在了平安京的年複一年的秋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