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時宜坐直了身軀。
“你追求什麼,就做什麼。”
她追求什麼?
“幸福。”
什麼是幸福?
朱時宜膝起腿,不由撐住下巴。
“取決于你的價值觀。”
什麼是有價值的?
社會的定義,父母的期望。
自己,想要的生活。
朱時宜眯了眯眼。
怎麼達到想要的生活?
......
很現實,很庸俗。
第一步,錢。
朱時宜呼出口氣。
錢,需要行動。
手機亮起。
是母親的電話。
朱時宜接起。
一陣想象中了然的噓寒問暖。
“你是明天下午返校的飛機吧?”劉露總算切入正題。
“對,怎麼了?”
“沒事,準備給你叫車。你在錦榮下飛機,就不用去趕地鐵了。”
朱時宜喉間一頓:“......貴嗎?”
“主要是想着機場離你學校遠,”劉露言語忽然拉長,“在學校得好好努力。”
朱時宜心一沉。
該來的話,躲不掉。
“小齊,你們一起玩到大的,人家就知道去實習,你就隻會在家躺的。”
朱時宜閉口不言。
劉露的唠叨不絕:“你上大學,跑那麼遠,我們都沒辦法管你。還有兩年就畢業了,到時候你回悅城,工作都找不到,你不讀書了,我絕對不會讓你在家躺着白吃白喝了。”
“你現在是可以跟你爸要錢跑去玩,以後呢?想過沒有。要不好好打算,以後都吃不起飯啊,爸爸媽媽現在還能給你這麼好的條件,讓你去旅遊,坐飛機給你叫車……”
“我知道,”朱時宜語氣微硬,“我想過了。”
“想過什麼?你不能想當然想得那麼簡單,社會很複雜......”
“媽——”朱時宜打斷,耐下性子,“我明白,我會考慮以後的。但我現在還景區裡,在山上,先不提這些,可以嗎?”
“……行吧,不說了,”劉露語氣讪讪,最後還是沒忍住絮叨句,“在家裡也沒給弟弟做個榜樣,在學校要是也和家裡一樣,你這輩子就廢了……”
“不會的。”朱時宜忍着不舒服。
“行了又多說了,”劉露停嘴,“那你玩得開心先。”
說完再見,朱時宜挂電話。
眼前的景色失了真。
朱時宜歎息,換朝向。
......
夕陽快落山,皮膚微冷。
朱時宜驚覺為時已晚。
她拿起手機看時間,五點半,下山的索道關了。
趁天還沒黑,朱時宜趕緊往山下走。
路途,先是台階,後是盤山坡道。
上山容易下山難,下山雖然不累,可對肌肉的損傷會更大。
朱時宜這百年不動的小腿早已發酸。
可卻,确切感覺到,“我”,活着。
“行動,才不會自怨自艾,傷春悲秋。”
朱時宜望向遠處。
海平熔金,山河向晚。
橘紅漸染,落日跌入海洋。
她深汲口氣。
如果找不到行動的方向,那就行動起來,去找,行動的方向。
流霞之下,山間的女孩;
微張雙臂,擁抱餘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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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校後日子,同以往一般,朱時宜并沒有什麼不适應。
大三了,課甚至還少些。
而宿舍裡,除了朱時宜,并沒有人變閑。
徐夢瑤和先前一樣忙。
不同的是倪于绮。
此刻,倪于绮坐在座位前,抓狂地撓着頭發:“好想亖,暑假一點沒學,沒兩周就得考教資!”
“你以後想當老師?”朱時宜正理着書桌,“我們專業也能考教資嗎。”
“父母安心證罷了,什麼專業都能考,”倪于绮有種靜靜的死感,“就我這耐心脾氣,當老師一周就得進醫院。”
倪于绮丢下筆:“你知道嗎?我四級,就差十分。”
“我就差五分。”朱時宜兩眼一黑。
宿舍門刷卡音響起。
“新生班助回來了,”倪于绮扭過身,“大一有帥的不?”
“我們專業哪有幾個男的,”徐夢瑤聲音沉悶,像是累極,“早知道不攬這活,說是班助,全班最無助。”
朱時宜樂着:“不信你會不攬。”
“知道就好,别說出來,給人留點面子。”倪于绮擠眉。
“可不是,”朱時宜弄眼,“疫情封寝幾天,她甯願掃廁所也不樂意閑着。”
憶起往昔,朱時宜不禁笑出聲。
上網課那會兒,課也沒聽過,一天在宿舍就關着燈,拉着窗簾,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
那段時間天天都是,吃完飯就上床躺平。
記得有一天,她明明剛吃完午飯上床,才躺一小會兒,送飯阿姨就又來敲門了。
她一看手機,下午五點半,又該吃晚飯了。
一點時間概念都沒有,全靠阿姨叫吃飯。
“勞碌命。”徐夢瑤笑着擺手。
“我記得那會兒我剛入坑王者,封寝正方便打,根本都不膩。”朱時宜說。
“時間過得真快。”徐夢瑤感歎。
倪于绮猛猛點頭,仰天長嘯:“我怎麼就大三了,明年大四?要畢業了?我不想上班啊!”
“我也是,”徐夢瑤應和,“對了,周五有個講座,你們看看班級群。”
朱時宜打開群聊随意掃了眼。
本地企業家講座,一聽就是來水的。
估計是個四旬老漢。
學院還要求大三全員參加。
“媽呀後天下午,好不容易沒課,我還說買杯奶茶哄着自己去圖書館學一下,”倪于绮面露難色,“我大後天就考教資了。”
“學院強制要求的,還得簽到,應該是不給逃,”徐夢瑤頓了頓,轉頭看向倪于绮,“不過你實在是去不了的話,我可以幫你打打掩護,反正全學院大三的那麼多人。”
徐夢瑤收收下巴:“但先說好,你可千萬别和别人說啊,不然我很難做。”
“啊太好了我愛你!”倪于绮作勢猛撲,徐夢瑤往後一縮,滿臉嫌棄。
“美麗的徐班長,”朱時宜嗓子掐得尖細,甜膩膩撒嬌,“那我也可以不去嗎?”
“不可以,别整這死出,”徐夢瑤渾身一抖,無情拒絕,“你沒啥事還是去吧,就當加個素拓分,今年争取評獎評優。”
這句話,說服了朱時宜。
大一大二,完全不在意評優評獎的朱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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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是講座日。
徐夢瑤很忙,朱時宜踩點,一個人去的現場。
台上的老年設備有問題,他們輔導員正調着話筒。
朱時宜探探腦袋,沒看見什麼演講人,幹脆戴上耳機,打開王者,開了把排位賽。
台上悉悉嗦嗦。
朱時宜懶得擡頭,她在三樓,得看看ban什麼英雄。
“喂喂…...聽得到嗎?”這聲音,磁性又清新。
朱時宜下意識地擡起了頭,連英雄也忘了ban。
“聽得到了,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