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瓷鎮站到了,您下車時請從列車運行方向的前部車門下車......”
“凡姐,我到了!”朱時宜一肩背尤克裡裡、一肩背吉他,拖着個24寸大行李箱,正和郁凡打電話。
“好的,你要注意安全啊!民宿位置你找得到不,我讓我同學再給你發個位置?”
“不用不用,導航上都有,你放心吧。”
郁凡又一次強調她那個同學的悠閑性格,他找的采風地,絕對是清泉中的清泉。
“不打擾你啦,好好享受旅途吧小時宜!”
朱時宜笑了:“是我不該打擾你,去和你男朋友約會去吧!”
......
心中藏了事,家裡待着實在悶人。這種情況,朱時宜不是第一次面對,有了上次的經驗,她又一次選擇了旅行、且又一次被迫獨行。
寒假時間短,朋友們大多在老家和親人待在一起,郁凡也不例外,她回琴城和父母團聚,并且還是和男朋友林昶任一起回,屬實令人羨煞。
這次旅行,朱時宜選擇了景瓷鎮——一所離悅城不遠的小城,高鐵六小時直達。郁凡說這座城好,風景優美民風淳樸,是個散心的好去處,她的大學同學就在這邊采風。
朱時宜一聽就心動了。她挑着返校前的日子,帶上行李與心愛的兩把琴,用自己賺的實習工資,來到這座城市。
她打算直接去郁凡同學采風的瑤梁古鎮,一次性待個四五天。
此刻,站在高鐵站門口,點開打車軟件,朱時宜才後知後覺發現——高鐵站到小鎮,打車要200多塊錢!
自己賺過錢,才知道錢有多麼來之不易。
朱時宜實在舍不得花這二百,便跟着導航,哼哧哼哧走到公交站,兜轉兩趟公交到汽車站,再搭大巴車前往古鎮。
說是大巴,其實也算是一班公交,中間停靠好幾個站,人是越上越多,其中還有不少老人兒童。朱時宜把座位讓給了牽小孩的老奶奶,自己背着尤克裡裡站起來,岔着腿平衡身體,一手扶吉他、另一隻手按穩行李箱。
行至盤山公路,大巴一打彎,全車人跟着車子搖搖晃晃,朱時宜差點沒站穩摔一跤。
磕磕絆絆到終點站,朱時宜感覺自己快要筋疲力盡。生在大城市的女孩,第一次深切體會到到大城市的好。悅城、錦蓉,地鐵發達,走到哪都有方便的公共交通,她從沒有這樣倒過車。
一落車,肺腔猛猛灌入新鮮空氣,朱時宜仿佛獲得了新生,她又成了活人!
坐趟車真值!
打車要一個半小時,坐公共交通兩個半小時,而她沒花打車錢,就多花了一小時時間,四舍五入,這一小時白賺200塊!
時薪二百,上哪找這麼好的工作啊!
朱時宜獲得精神勝利,拖着行李箱,踏上青石巷,哼着小曲走進古鎮。
暮冬的天黑得早,下午五點便稍有黯意,淡色雲天下,古鎮街巷人迹罕至,唯有遠處青煙縷縷,伴着粗茶淡飯的香氣,袅袅升起。
跟着導航走到河畔,朱時宜走進預訂好的民宿,廳内卻未見一人。
“......有人嗎?”朱時宜探頭探腦,輕輕喊了聲。
......
無人應答。
朱時宜就近坐下,打算翻下民宿聯系号碼,給老闆打個電話。
“你是來住宿的嗎。”耳邊忽然響起一道磁性的聲音。
熟悉感迸上心尖,朱時宜頓了下,擡眼。
和她搭話的是個劉海長長的男生,看不清眉目,他個子高高的,身穿一襲複古長衣,看着很有藝術氣息。
“對的,”朱時宜正正心思,她稍指了下前台,“你是民宿老闆嘛?”
男生輕笑了下:“不是。我也是住客。”
朱時宜哦了聲,微微分神。
他的聲音,那股帶着電流般的磁性,她實在太過熟悉。
她想起每晚通話的人,也有這般嗓音。
隻是,她已經很久都沒聽到過了。
“你也喜歡彈琴?”男生的詢問打斷她的思緒。
朱時宜回神,下意識瞥了眼腿邊的吉他:“是的。”
“......你不會是?”朱時宜猛地反應過來,“你是郁凡的同學嗎?”
男生笑了下,輕輕點頭,伸手:“你好,我是萬重山。”
萬重山?
是她想的那個萬重山嗎?
這名字還真特别,就是聽着有點苦,從出生起就要肩負萬重山。
“你好,”朱時宜和他握手,“我是朱時宜,不合時宜的時宜。”
“有你這麼介紹自己的嗎,”萬重山樂了,“我覺得我們相遇在這,很合乎時宜。”
朱時宜禮貌笑了下。
雖然他和潘嶽聲音很像,但他們性格還是很不一樣,比如——萬重山一看就很會撩妹。
“是的,就是你在這兒采風,凡姐才有機會推薦我來,”萍水相逢,朱時宜沒有糾結這句話,她直奔主題,“對了,你知道民宿老闆在哪不?我還沒辦入住。”
“他們在隔壁鄰居那,”萬重山拿出手機,“我幫你喊一下。”
......
沒兩分鐘,民宿老闆姗姗來遲,邊辦入住邊不停道歉,還表示入住的這幾晚都幫她免費升房。
朱時宜本來就不介意,此刻更是喜笑顔開,這簡直是意外之喜。
“我幫您搬行李箱吧!”民宿老闆熱情道。
老闆是個大叔,個子不高、身材精瘦,看起來力氣不太大,朱時宜搖搖頭:“謝謝老闆。不過我箱子重,我自己來就好,就麻煩您幫我拿下吉他吧。”
“柴哥,你腰不行就别折騰了,我幫她吧,”萬重山早已提起吉他走過來,另一隻手輕輕松松提起行李箱,朝朱時宜點了下腦袋,“走吧。”
作為民宿老闆,柴哥居然也沒客氣:“謝了哈,小萬!”
......
萬重山熟門熟路走上頂樓,朱時宜跟在身後,有點好奇:“你和老闆這麼熟嗎,他指派你個客人幫人拿行李?”
萬重山爽朗一笑:“我在這待了有兩三個月了,本地人都認得我,互相之間自然也不客氣。”
“那你一定很了解這邊吧,”朱時宜請教,“我在這待四五天,都能去哪玩呢?有什麼推薦的地方嗎?”
萬重山摸着下巴想了會兒:“山腰上有片湖,裡頭有瀑布,那邊就是洋湖生态度假區;鎮裡風景也不錯,巷子裡有些燒瓷的小店,可以逛逛。”
“其實瑤梁并不是那種打卡出片的旅遊景地,這裡沒什麼遊客,大都是本地人,”萬重山望向窗外,“但我就是喜歡這裡。閑适、安靜,沒有那麼多紛擾,很适合采風。”
朱時宜視線跟着望向窗外。
這棟民宿坐落河畔,她也正巧住在靠河一側,窗外就是碧水汀波,水天雲樹,一幅徽派江南畫像。
“确實很漂亮,”這趟旅途,朱時宜大概有了規劃,“洋湖離這遠嗎,我該怎麼去?”
“有近二十公裡,隻能自駕或包車。”
朱時宜愕然:“包車要多少錢哦。”
“不貴。你能找到搭子的話,一人就八十;一個人包車的話,就得一百六。”
一百六在接受範圍,但朱時宜也想省錢,她順口問了句:“那你去洋湖不?”
萬重山咧唇:“我就是那個包車司機。”
朱時宜:......
......
車上。
“你沒來這邊之前,瑤梁沒旅遊司機嗎?”坐上琴城牌号車子,朱時宜實在是想問。
“有啊,”萬重山勾唇,“你又沒問。生意都送到我眼前了,難道我還要推給别人?”
“你和凡姐是同學,應該也是做音樂的吧,怎麼還兼職司機。”
“随緣掙點外快喽,”萬重山直言,“底層獨立音樂人,活不下去。”
“......”朱時宜抿了下唇,“做音樂,真的不掙錢嗎?”
“任何行業都是頭部賺大頭,哪行哪業,底層都是牛馬,”萬重山說的是喪氣話,語氣間卻沒有一點負面情緒,嗓音爽朗得很,“反正我無所謂,趁年輕,必須多玩兩年。”
......
“去吧,我在出口等你。”萬重山停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