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他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在這樣不平等的狀況下,又一次博弈,漸漸變心。
也許潘嶽不會變,但朱時宜不敢賭,也不想賭。她不願讓這樣的隔閡立在他們中間,也不想他為她做這所謂的犧牲。
“囚徒困境”。
愛人之間,真的需要考慮這麼多複雜的因素嗎?
物質社會高漲的時代下,貌似是的。
可朱時宜不喜歡這樣。
她覺得,感情之間,不該這樣。她不想做什麼囚徒,也不想他做囚徒。
她想拆掉這枚定時炸彈。
撈過手機,翻開百度,她自顧自查起資料。
經濟學、博弈論、納什均衡、囚徒困境;個個名詞如雷貫耳,複雜得要人命。
朱時宜卻越看越清醒——
在潘嶽的腦回路裡,光談情緒解決不成問題;要想解決問題,首先要進入他的思維,明白他、理解他,順着他的思路,找到他思維邏輯的漏洞。
然後——
否定他、攻破他,告訴他一條新的邏輯,從邏輯的根源上,斬斷他的這份念頭。
思索大半個晚上,朱時宜決定給潘嶽寫封信。
--
一覺睡到大中午,朱時宜随便吃了點東西,摸索着時間,坐在桌前美美化妝。
今天,她要狠狠地打扮,必須迷死潘嶽,讓他忍不住親她!
明天就是新學期,今天下午,舍友陸陸續續返校,看到她早就在宿舍,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天呐!寒假就那麼幾天,你竟然舍得提前返校,還化妝!”
朱時宜臉有點熱,神秘兮兮:“我是來見男朋友啦!”
倪于绮驚得下巴快要掉到地上,叫着鬧着要朱時宜老實交代。
“朱時宜,你憑什麼脫單!”
“我要急死了快給我講講是個什麼事兒!”
......
“我舍友她們快把我打死了,”坐在副駕上,朱時宜講着宿舍下午八卦的趣事,“小倪,就是我舍友,她一激動就愛打人,一直拍我拍我。”
“疼嗎?”
“不疼......疼!疼啊!”朱時宜一把将手伸他面前,“吹吹。”
潘嶽騰出隻手,捏了兩下她的手臂。
朱時宜不買賬:“配合一下!”
潘嶽這才低頭,輕輕呼了下。
朱時宜心滿意足,收回手拖住臉,一扭頭的功夫就抽上了風:“Hello!帥哥在嗎?”
潘嶽想回答在,又覺得承認自己是“帥哥”,這樣實在太過自戀。
他側目看了眼朱時宜,女孩的壞心思躍然臉上。
潘嶽頓感不妙。
下一秒。
“你覺得我今天美嗎?”朱時宜眨巴眨巴扇動眼,靈動又可愛。
潘嶽毫不猶豫,真心實意:“美。”
“哪裡美?”
“哪裡都美。”潘嶽暗暗松口氣。
就這?這問題也太正常了,看來剛才的擔心隻是錯覺。
轉念之間。
“你敷衍我呢!”朱時宜直愣愣瞪着他,氣呼呼開口,“要說點細節,你難道沒有發現我今天很不一樣嗎?”
潘嶽眼尾抽了抽,趁等紅燈的時間,細細觀察了下朱時宜。
兩個眼睛一個鼻子,毛茸茸的眉毛,紅彤彤的臉,還是那麼美。但和平時......有什麼區别?
他湊近些細看。她的眼睛一眨一眨,亮閃閃的,今天似乎格外大。
“我知道了,”潘嶽自信開口,“你今天化了眼影。”
眼影他聽過,好像就是往眼睛上糊的東西。
朱時宜啧了聲:“我昨天也化了!”
什麼鬼?
她是要他看她特意貼的仙子毛!
潘嶽忽然伸手戳了下她的眼邊:“那你眼皮上這根黑黑的是什麼。”
“啥?”朱時宜傻眼,假睫毛掉了?她拿出手機照了照,妝容完好無損,還是那麼美。
黑黑的東西?
她又朝眼邊處看了看。
......哦。
“那是我化的眼線!”
“......知道了。”
眼線是個什麼東西?眼睛上為什麼要化條黑色的線?
潘嶽不敢多問,生怕朱時宜說出更刁難的問題。
--
烤肉桌上,朱時宜與她親愛的男朋友面對面相坐。原因很簡單——她精心打扮的美麗妝容,自然是正臉更美。
然而。
當烤肉桌上方,吸油煙的機器直愣愣地杵在面前,把對面潘嶽的帥顔擋得嚴嚴實實,朱時宜意識到了——
她的男朋友,同樣壓根兒看不見她美麗的臉!
“嘗嘗。”潘嶽夾來一塊烤好的肉,又繼續埋頭苦吃,整個人心無旁骛。
朱時宜夾起肉送進嘴裡,一邊吃一邊胡思亂想,忽然感覺牙齒漲漲的。
......糙。
請問有人在乎一下她的小情緒嗎?
和男朋友正式吃的第一頓飯、第一塊肉,塞牙縫了。
朱時宜舌頭一頓亂舔,卻毫無作用,連忙扯張紙悄悄擦。
這一刻,她無比感恩眼前的這根油煙機,它就像那偉大的秦嶺,為南邊大地遮攔住北下的風沙,保留住了她在潘嶽心中的優雅。
下一秒。
潘嶽從抽紙盒旁的小格子裡拿出一支牙線,遞給她。
朱時宜:!!
她要向天堂發出去世申請。
......
去洗手間處理完私人事項,順便用了兩下口噴,朱時宜重新坐會座位。這一次,她坐到了潘嶽身邊,用帶着愛意的目光,柔情似水地盯着他。
“怎麼了,”潘嶽這樣子,是啥也沒感覺出來,“吃塊菠蘿,解膩。”
望着盤裡潘嶽夾來的食物,朱時宜悲憤萬千——他的眼裡,隻有飯!
潘嶽約她出來吃飯,就真的是出來吃飯。除了能光明正大過兩句口舌之瘾以外,他們的相處方式,與先前沒在一起時沒有任何區别!
什麼意思?
真的親不上嗎?
“謝謝,”朱時宜氣得冒煙,陰陽怪氣,化悲憤為食欲,“菠蘿就不吃了,我根本就不膩!”
直男,浪費她的假睫毛!
朱時宜大剌剌夾過兩塊大肉,狠狠吃!
--
車再一次行駛至校園門口。
潘嶽如人機般,說出分别時程序設定之詞:“不早了,回去吧。”
對于潘嶽的人機之語,朱時宜已然習慣。
現在快晚上十點半,時間确實不早了,第二天還有早八,朱時宜沒再黏人,轉身離去:“我走了。”
“嗯。”
她轉了下頭,果不其然,潘嶽注視着她的背影,默默目送她離去。
心底的某一處,沒由來地陷落了下去。
“對了,”朱時宜回身,小跑幾步上前,“給你個東西。”
她低頭,從包裡掏出淩晨寫的那封信。
“......紅包?”潘嶽表情有點疑惑,又帶點笑意。他掂量了下厚度,推回去,“不用,我都沒有給你準備紅包。”
“給你就拿着!”朱時宜臉紅了紅,昨晚時間匆忙,她沒來得及買信封,就把信塞在了紅包裡頭,“你摸着厚,其實裡頭根本沒多少,都是一塊錢!”
她硬塞給潘嶽,頭也不敢回就跑了。
“我真走咯,”朱時宜跑遠些,忍不住、三步兩步扭頭叮囑,“回去再拆!”
寫下來才能表達的東西,他要是當她面來看,總覺着很羞恥。
......
回到宿舍,囫囵洗個澡、卸完妝,一身輕松躺上床。
朱時宜收到一條新消息。
潘嶽:【下樓。】
朱時宜一頭霧水:【?】
潘嶽:【我還在校門口。】
朱時宜心莫名躍了下:【幹嘛,我都洗澡卸妝了。】
潘嶽:【你有東西沒拿。】
朱時宜回想了下,感覺沒啥重要的東西落了呀:【啥東西呀,不重要的話,下次見面再拿給我吧。】
潘嶽:【重要。】
潘嶽:【放不到下周了。】
朱時宜不明所以,披件大外套,化了點淺色口紅,快步下了樓,騎着單車奔向校門。
潘嶽果然站在校門口,手上卻什麼都沒拿。
真是奇了怪了,她到底落了啥在他那?
美好的夜晚被人打斷,朱時宜滿臉寫着不高興。
她軟着身子、揚着腦袋、東倒西歪像個僵屍一樣向他走去:“你到底要給我些什......”
眸前一閃,昏意襲來;
一抹溫涼覆上唇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