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那是月亮——從第一台太空戰艦成功發明開始,人類的腳步就走出了地球。曾被無數古老文明頂禮膜拜的太陽與月亮不再神秘,淪為億萬天體中不起眼的兩個。相比尚能提供紫外線輻射的太陽而言,月亮已經成為文藝作品中一個老套的符号,象征虛無缥缈的愛情,被人們抛之腦後。但路隐一眼就認出來,那是月亮。
月亮慘白,像一團被揉皺的裹屍布。
他置身于夜空下,那是個天氣晴好的夜晚,他擡頭就能看見璀璨長河中的仙後座。微風卷動沙地上的草石,也将無花果樹葉點燃後的黑煙吹散。
祭壇上擺放着被綁縛好的羊羔,牛皮和牛骨壘在其下。那些人——神壇的祭司們用人類脊骨打造的刀割開羊的喉管,鮮血浸滿牛骨。
火焰逐漸将其吞沒,脂肪燃燒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手持骨刀的祭們司為王讓開道,神壇下的人類跪拜伏地,用火熱的目光望着路隐。
他們口中吐露出路隐無法聽懂的音節,他們站起身,一步步逼近祭壇,手中磨利的骨刀被月光照得黯淡。
第一柄刀洞穿了他的軀體。
他倒下、被一支由骨骼與橡木組成的矛釘在祭壇中央,大火燃燒出的煙霧很快迷蒙了他的視線,他不再能看清那些人的面容,隻知道無數利刃将他分割。肢體零碎、鮮血散落。一柄純銀的雕刻弓月圖騰的短劍刺進他的咽喉,從骨骼之間劃過,割下他的頭顱。
這是一場謀殺,同時也是一場盛宴。
在狂宴的終末,路隐從夢境中抽身而出,他猛然睜眼,一時間甚至無法看清面前的事物。模糊的世界在緩慢聚攏,逐漸擁有清晰的輪廓——這裡是他位于主星的住所。
“你在做噩夢?”
這個闊别許久的聲音使得路隐更加恍惚,他費勁看清身邊人的身形,才從熟悉的五官間找到一些安定感。
“沒有。”他歎了口氣,随即一皺眉,“你怎麼在這裡?”
聞九逵立刻舉起雙手,“是你把鑰匙給我的。”
路隐閉上眼,逐漸放緩呼吸。
“夢見什麼了?”聞九逵拉過他的手,張開指縫,不容拒絕地與他十指相扣。
這個夢路隐已經做過無數次。
從幾年前開始,他的夜晚就隻會有這一個夢境:他降臨祭壇、被手持骨刀的祭司割下首級。
他曾經試着去找到類似的故事,隻有利維坦給了他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阿埃諾斯的神話。
他道:“沒有,什麼都沒有。”
聞九逵笑了笑,不再追問,隻是在他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幾點了?”
“快要十一點,你才睡了五個半小時,今天軍部還有事?”
路隐按下他的手,“依照聯盟現行法律,探聽軍事機密判刑至少三年。”
聞九逵:“我這就色彌愛馳了?”
路隐:“有空去把頭發剪了。”
“嗯?”聞九逵撩起自己堪堪到肩膀的頭發,拿發梢撓了撓路隐的手腕,“你不喜歡?”
“不清爽。”
聞九逵無語,“……你的頭發不是更長嗎?”
路隐坐起身,拽過疊放在床頭櫃的襯衫,瞥了他一眼。
“要我剪掉?”
“哪敢。”聞九逵勾起他一段發絲,纏繞在指節上,“我可是喜歡得不得了。”
路隐三兩下收拾好自己,從一件大衣的口袋裡摸出一個指環,抛給聞九逵。
那是個看上去相當樸實無華的指環,沒有裝飾,由一整塊暗色的金屬打造,比起當年聞九逵融了一塊白金再親手切割寶石給路隐做的那枚定情戒指來說差遠了。
戒指上哪去了?
路隐雙手幹淨——除了一個戴在腕上的virgo,沒有任何飾品。
“這是科研所提供給軍部的跨星域通訊器。”他從口袋裡拿出另一枚指環,戴在自己中指,“通過這種金屬的自身特性連接——你就算被黑洞碾碎了我都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