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緩緩地停了下來,開始在湖邊尋找合适的地點紮營,遠方的黑騎也像陣寒風一般從使團右側掠過,往前方掃蕩,然後歸隊。
王啟年從外面摸出鑰匙,打開了密封極好的鐵門,滿臉恭敬地走了進來,服侍肖恩吃了食物清水,又細心地用濕毛巾幫他整理了一下面容,最後才問道:“今天要梳頭發嗎?”
肖恩搖了搖頭,眼中寒芒一閃,卻又無力地弱了下來,微啞着聲音說道:“範大人今天什麼時候來?”
這問的是範閑每天的灌毒事宜,王啟年微笑回答道:“離國境不遠了,我家大人的意思是,肖先生可以免去每日之苦。”
肖恩的臉上沒有露出絲毫喜色,隻是閉目問道:“聽說這位範大人,明年就會執掌慶國的内庫?”
王啟年以為是範閑告訴此人,所以也未在意,笑着說道:“是啊,那可是全天下最有錢的去處。”
“難道比葉家還有錢?”肖恩唇角露出一絲輕蔑。
王啟年一怔,旋即想起了這個陌生的名字,笑着說道:“葉家早就散了。”
“什麼?”肖恩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雙眼閃過一絲震驚,又忙隐藏起來。
等了片刻,見他沒有更多的話要聊,王啟年暗松了一口氣,将馬桶從椅下取出,佝着身子下了馬車。
王啟年掩着鼻子,抱着馬桶去了車隊另一側的營地中,到了最中間的帳蓬裡,将馬桶放下,埋怨說道:“這麼老的家夥了,一天到晚還拉這麼多。”
“關了二十年,身體還能恢複這麼快,還是不是人啊?”範閑笑着感歎,捏着鼻子走到王啟年的旁邊,打開馬桶的蓋子,皺起眉頭:“真臭。”
……
範閑跟照常給司理理解毒,明日就要過境,他們都知道,以後怕是再沒有這樣的時光,兩人沿着北海漫步,聊了許久。直到入夜時分,才回到營地。
送司理理回到帳篷,一轉身,就看到安樂蹲坐在馬車門口,一臉揶揄的看着他,範閑不由老臉一紅,咳嗽一聲清清嗓子:“天越發冷了,你身子弱,早點回車裡休息,别着涼了。”
“别呀,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不是常事?這又有什麼好不好意思的?”安樂撐着下巴笑意盈盈的說。
範閑信她才有鬼,不由大急:“喂,陳安樂,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我跟她清清白白,什麼都沒有,你别跟婉兒亂說!”
“是是是,你跟理理姑娘清清白白,嗯,就像你和你家思思一樣,清白着呢。你放心,我一定幫你跟婉兒解釋,你是柳下惠,天字第一号正人君子嘛。”
“安樂……”範閑無奈。
“對了,回頭給老夫人去信,讓她老人家把思思送來,免得……”
“姑奶奶!你想幹啥!”範閑有些崩潰:“你說,隻要我能辦到,盡管開口,赴湯蹈火,眉頭皺一下,我就不姓範!”
“你……”你本來就不姓範,安樂白了他一眼,嗤笑一聲:“不姓範,就不姓範呗。哼!”輕哼一聲,招招手,起身朝車内走去。
範閑無奈的長歎一聲,垂頭喪氣的跟了進去。
看着車駕,高達好奇的碰了碰王啟年,低聲問道:“王兄,這是什麼情況?難道郡主吃醋了?”
“别胡說!”王啟年吓了一跳,忙捂住高達的嘴,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見沒人注意這邊,才松了口氣:“這是什麼地方,敢說郡主壞話,你不要命了。”
環顧四周警戒的監察院刺客暗探,想到這段時間見識到,監察院的人對陳萍萍的瘋狂崇拜,高達汗毛直豎,捂住自己的嘴。隻是眼睛依然好奇的盯着王啟年。
王啟年也沒忍住八卦之心,湊到高達身邊,低聲道:“郡主跟林郡主是好朋友!”
“哦,這是為好友打抱不平呢。”高達恍然,又問道:“唉,郡主剛剛說的思思是誰啊?少爺不是跟司姑娘出去的嗎?”
“這都不知道?既然說到老夫人,肯定是大人在儋州時的青梅竹馬呀。”王啟年一臉八卦的賤笑道。
“哦……”高達恍然,也笑了起來。
兩人說話聲音很小,并沒有什麼人注意到這裡,然而,沒人發現的是,王啟年的話一出口,精鐵打造的囚車中,原本閉目調息的肖恩募得睜開雙眼,在漆黑的車廂中,那雙陰厲的眼睛亮的吓人,嘴唇微動,沒有發出一絲聲音,隐隐能看出是兩個字:“儋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