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說,這首名為《發瘋》的歌,包含了在場的兩個人,其中一位自然是台上演唱的段懷夕,那另一位呢?
唯有坐在觀衆席角落的周景之,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發瘋》,這是他的歌。
是他幾乎已經要被遺忘的歌。
是他最早一批專輯中的一首不是很起眼的歌,不是他的鐵粉,或者沒有細緻了解過他的人,是不會知道這首歌的,更加不會知道這首歌屬于他。
然而段懷夕在唱這首歌,已經唱到副歌的部分。
“世界因你瘋狂,我因此看見天光。
愛讓我瘋狂,你是我最美的夢想。
每一個我獨自的瞬間,都想要與你分享。
…………”
這首歌的歌詞是他還稚嫩時期寫下的,并不具有太多的參考價值,甚至沒有太多的文采,卻是他最喜歡的。
這首歌的旋律是他當時用盡了心血寫下的,五線譜上的每一個音符,都是他由心而發的創作,毫不誇張地說,他最喜歡這首歌,雖然有種無病呻吟的瘋狂,但這首歌不一樣。
當清澈空靈的聲音響起的時候,周景之恍然發現,女聲演唱的《發瘋》,是不一樣的腔調,原來段懷夕還有這樣一副好嗓子。
她沒有唱出他當時創作時想要的那種感覺,但人本來就不同,她唱的歌,自然有自己的感覺,獨屬于段懷夕的感覺。
周景之說不上來,但就是有種深陷其中、無法自拔的感覺,自己的歌,被人傾心演唱,可能就是會不自覺心動,周景之為自己的深陷其中做出了總結。
一曲終了,所有人還都沉浸在歌聲之中,沉默了片刻才爆發出掌聲來。
周景之恍惚了好久,雙手也在無意識模仿别人鼓掌,最終卻隻有他自己明白,為何鼓掌。
同時,心頭疑窦叢生,這幾天下來,他已經把綜藝上的日子過成了懸疑風格,總是在疑惑,總是在驚訝,總是在失望,總是在問為什麼。
為什麼?明明幾天前還是對他橫眉冷對的,現在卻唱了他的歌?冷戰中約定俗成的規則難道不是,一旦冷戰,就要杜絕對方的一切嗎?現在卻唱他的歌,是為什麼?
還是說,他們根本就沒有冷戰,他甚至夠不到冷戰的标準。
冷戰還要求兩個人之間是朋友或者有交情,或許段懷夕以為,他們甚至隻是說過話的陌生人。
周景之心亂如麻,不知道可以做什麼,不知道可以和段懷夕說什麼,也說不上什麼,她總是躲着他。
他還是第一次這麼心亂如麻地思索一個人,思索她一切行為的原因,他的話或許是有些不合時宜,有些不知分寸,但是也不至于……
越想,周景之越開始對自己進行批鬥大會,或許他可以用更柔和的方式來提醒,畢竟她喜歡嚴冽,甚至想要和嚴冽複合,他直接在她面前貶低嚴冽,她不和他翻臉才是奇怪。
周景之想過千種萬種情況,唯獨沒有一種是不去和段懷夕說清楚。
直到這次七天的錄制結束的那一刻,周景之唯一的想法還是,應該用更柔和的方法來勸說。
周景之已經見識過了段懷夕的太多面,在結束之前的這些天裡,他終于又見識到了段懷夕新的一面,冷漠,完美,露出職業微笑,他想,他真的太冒昧了。
第一期的拍攝結束,後采也都已經結束,所有的藝人都準備離開,段懷夕和周景之是最後走的,老實說,周景之是在等段懷夕。
段懷夕上車去機場之前,周景之一把攔住車門,半低着頭,“懷夕,我們談一談。”
他的眼睛斂進陰影裡,叫人看不清楚,隻有語氣是帶着歉疚的,段懷夕不解,話都說出口了,還有什麼歉疚的?男人不都是最擅長安慰自己的嗎?
明明最開始就已經對她進行了審判,覺得她不應該用高高在上的态度來“審判”嚴冽和洛黎,不應該咄咄逼人。
憑什麼不該?她應該是什麼樣子?憑什麼要還不熟悉的人來定義?
關于周景之提出的要求,她并不打算遵從,她立刻就生氣,也絕不是因為意氣之争,她隻是覺得,信錯了人。
原來自以為可以當做朋友的人,其實也會指手畫腳的審判她的人生,不是對周景之的失望,是對自己的失望。
原來輕信别人的後果,就是對自己的失望。
她用了力氣,想要強行關上車門,但周景之力氣更大,她關不上車門,司機也不敢下出來攔着,都是明星,萬一傷到了誰,他可賠不起。
周景之攔着車門,換了話題,“你為什麼……唱了我的歌?”
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他擡起了頭,視線上移,但段懷夕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語氣輕描淡寫到好像在說早上吃了什麼,“因為覺得這首歌很好聽也很好唱,我喜歡你的歌,又不等于喜歡你。”
她說的沒錯,她的确不喜歡他,更嚴重來說,她讨厭他的指手畫腳,卻又聽見她說:“而且我知道,這是你最喜歡的歌,我唱了你最喜歡的歌,我這麼明白你,你是不是忽然感覺有點愧疚?還是有很多愧疚?”
兩件事之間似乎并沒有必然的聯系,但不知道是段懷夕拿捏了周景之,還是周景之真的被她影響,總是,他真的愧疚了。
段懷夕說得明明白白,但他就是愧疚了,可能是段懷夕想讓他愧疚,他也就真的愧疚了。
“我很愧疚。”周景之如她所願,“所以,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我們回了海城找時間聊一聊,可以嗎?”
不等段懷夕搖頭,他點開微信的聊天記錄展示給段懷夕看。
是他和謝映的對話,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白色對話框和寥寥無幾的綠色對話框,白色對話框全都是謝映對段懷夕的誇贊和拜托周景之一定要照顧段懷夕的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