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來的快去的也快,提納裡趕來時,我正和蘭庫瑪梨在屋外聊天。
我擡頭望向森林,熟悉的身影緩步靠近,向這邊招手,蘭庫瑪梨突然竄到我的背後,捏着衣角遮住自己。
“蘭庫瑪梨,沒關系嗎?”我反手摸摸他,安慰的話語脫口而出,“害怕的話就回房子裡吧。”
“沒關系,蘭庫瑪梨要勇敢。”
我把雙手背在身後捧住他:“來,坐到我手上,如果讓他聽到你花瓣轉動的聲音可就算不上驚喜了。”
準備好以後,我跳下高架,向不遠處的他靠近,直到我們面對面:“你來啦!”
“我來接你,”他點點頭,目光似有所指的移向我的手臂,挑了挑眉,“看來是蓄謀已久?”
我猜測着他過會兒的表情,嘿嘿一笑。
“因為要給你驚喜嘛,”我勾勾藏在身後的手指,感受到蘭庫瑪梨蹭了蹭我,然後悄悄向一側扭動。
“你…你好,黑黑的那菈,”蘭庫瑪梨再次飛起來,漏出圓滾滾的小腦袋,扒在我的肩膀上,“我叫蘭庫瑪梨。”
提納裡在一瞬間瞪大了雙眼。
我伸出手指戳戳愣在原地的他,低頭偷笑:“别再發呆啦。”
他這才反應過來,有些磕磕絆絆的開口介紹自己。
在他們聊天的時候,我就站在一旁圍觀,看着他們兩個笨拙的交流,總是壓不下上揚的嘴角,這狀态持續到與蘭庫瑪梨分别後的返程路上。
提納裡異于往常地沒有随手抓植物或者蘑菇來讓我辨認,也沒有邊走邊講解土壤樣品的細微差異,反而是發散着跟在我身旁,我往哪裡偏移點,他就會下意識跟過來。
頻繁走神可不是這位「大巡林官」的風格。
“醒醒醒醒,”我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揮,被他下意識捉住,掙了掙沒掙開。
我拖長尾音,呼喚他:“提納裡——”
他像是突然回神,觸電一般松開我的手腕:“…抱歉。”
“見到蘭庫瑪梨,就這麼高興啊,”我看他懊惱的樣子,升起玩笑的心思,“連看路都顧不上,真不怕我亂走把你也帶迷路?”
“當然是非常高興,這可是比論文一路綠燈還要大的驚喜,”他一本正經,歡欣之色從眸中溢出,“要知道,蘭那羅們總是躲着我,想見一面都難,而現在我已經成為好那菈了。”
随即他攤開手,歪頭盯住我:“當然,就算你真的迷路了,我也有把你好好帶出去的自信,這一點你就放心好了。
現在的他就像個得到心愛物品的毛頭小子,遲鈍到解釋完才發現我是在開玩笑。
他沒有糾結于此,隻是再次笑起來,失去了平日裡的從容不迫和冷靜,完全忍不住開口的欲望。
“我剛剛輕輕摸了下蘭庫瑪梨的葉片,手感格外的柔軟而富有彈性,還有這特殊的紋理,仔細看還有更細小的紋路走向彙集于尖端,明明像是植物,但我完全找不到與之相符合的品種,難道說是蘭那羅們獨有的一種器官?其他蘭那羅是否擁有不同紋路或者形狀的葉片?與之相接類似植物根莖的部分連接頭頂的花瓣…”
我默默聽他分析。
沒想到生論派的學者面對從未見過的生物會如此的瘋狂…我見到蘭那羅後也隻不過是想記住尺寸和比例,好用來雕刻模型,加上尋找可以與之融合的機關原理或者建築風格。
這麼一想,還真是各個專業有各個專業的職業病。
我沒忍住摸摸後腦勺,也就是這個動作使提納裡停下開合的嘴巴。
他臉頰有些泛紅,手指小心翼翼地撓了撓臉側:“抱歉,一直喋喋不休。”
我搖頭,表示并不在意,所以他繼續開口,卻不再是學術上的考慮。
“真好啊,我也成為那菈提納裡了,就像那菈塞拉一樣,是蘭庫瑪梨的那菈朋友,”他嗓音柔和,吐出那些稱呼時就像是在講童話故事。
隻是短暫的交流,他倒是把蘭那羅的說話方式學了個十成十。
我玩心大起,索性也用上蘭那羅的稱呼方式,雙手叉腰:“那菈提納裡在森林的見證下成為了蘭庫瑪梨的朋友,可要好好珍惜這份友誼,不能變成壞那菈。”
“那是自然,這一切還是沾了那菈塞拉的光,要聽那菈塞拉的指導才行,”他眼神閃爍,突然繃不住臉上的笑,連眼睛都眯起,“在我變成壞那菈之前,那菈塞拉身為好那菈一定要阻止我哦。”
我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蠢事,面上一紅,強撐着沒有低頭:“…放心吧,我會幫森林監督那菈提納裡的。”
羞恥感湧上心頭,很好,現在思維發散被領着前進的人變成了我。
見我魂不守舍的樣子,他收斂笑容,将我的注意力吸引過去:“謝謝你,塞拉,這一切對我來說比我想象中更有意義。”
看着他搖擺格外歡快的尾巴和專注誠摯的眼神,我實在想不出來該如何回複,甚至萌生出逃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