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黎一開始不明白謝馨為什麼特意說這句，然而電光火石間，她意識到一點——謝堯既然都能自己去總部，就肯定能給她打電話，甚至來見她。可他沒有。

“……他什麼意思？”她心中怒火熊熊燃燒，腦子卻還算冷靜，大約是短時間内受到沖擊太多，反而格外地穩固。

“謝堯托我跟你分手”，謝馨無奈地說。

說實話，她并不想參與好侄子的感情糾葛。但看到謝堯那副絕望頹喪的模樣，她無論如何都狠不下心拒絕。

陳黎氣笑了，想都沒想便說：“就因為沒了異能就要跟我分手，你确定他腦袋真的沒事兒嗎？”

“謝堯他從小自尊心就特别強，好面子。順風順水小半輩子，猝然遇到這種事，腦子轉不過彎。我也不好意思說對他體諒一些，這事終究是他不對。他手機微信号都沒換，你們好好聊聊吧。”

陳黎想到謝堯得知異能可能永遠消失的樣子，心也跟着疼了一下，低低地說：“我知道了，我會跟他溝通的，局長你也辛苦了。”

“大家都辛苦。聽說你這次任務還受了内傷，在家養好傷再來上班。”

“嗯，局長再見。”

“再見。”

挂斷電話，謝馨難得坐在辦公室，看着窗外出神。

陳黎是個很好的姑娘，又跟謝堯兩情相悅，如無意外，可能過個兩三年就能喝上他們的喜酒。

造化弄人啊……

不過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這麼久以來，對謝堯下手的人和對陳黎下手的人都行事隐蔽不漏馬腳，也許這次會是個時機。

而電話另一端的陳黎挂斷後沒有立即給謝堯打視頻電話。要談正事得選在雙方狀态比較好的時候，盡量不要在容易情緒化的深夜，免得一時頭腦發熱做出後悔的決定。

她給謝堯發去一條消息：局長都跟我說了，明天10點我們視頻一次，有空嗎？

須臾，謝堯回複：好。

陳黎放心下來，看來謝堯雖然态度有些逃避，但沒有完全決絕和她交流。努力做一下心理工作的話，他說不準會改變想法呢。

畢竟受到這麼嚴重的打擊，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她可以理解。

半分鐘過，息屏的手機又亮了起來。

謝堯：對不起。

陳黎眨眨眼，眼淚忽然就控制不住地流出來，“啪嗒”滴濺在手機屏幕上。

陳黎：我沒怪你，先睡吧，明天再談。

其實隻是謝堯失去異能，已經是她能接受的結果，天知道她多害怕謝堯這次真的回不來，或是沒完整回來。但她不是當事人，無法跟謝堯真正的感同身受，或許對謝堯來說，失去異能并不比失去生命好過多少。

再者說，他們的身體早就與異能相适應，突然失去異能會對身體造成什麼後果還不清楚。

若這個世界沒有異靈，也沒有異能者就好了，大家都是普通人，就像她原來的世界那樣——這樣的想法很多次出現過，但從未如此強烈。

夜色吞噬光明，又被光明驅逐。

不管這世間發生怎樣的變化，太陽照舊從東邊升起。

陳黎一大早就醒了過來，溜達到樓下買了早餐，之後在家裡換上好看的新裙子和精緻的妝容。

假如她不得不跟謝堯在這一天分手，她也希望能給彼此留下最美好的印象。

不過謝堯跟她在這事兒上的默契度為0。

視頻一打開，攝像頭便把謝堯青黑的眼圈，泛紅的眼睛，蠟黃的臉色通通拍了進去，從頭發的淩亂程度和油膩程度來看，怕是幾天都沒洗過了。

陳黎：……

謝堯也很少看她全妝的樣子，愣了一下，他虛弱地笑着說：“阿黎，你今天真漂亮。”

那是的，可花了她兩小時呢……

“你……現在是住在總部宿舍嗎？”陳黎輕聲說道。

“對”，除了有些憔悴外，謝堯跟以往沒差别。

他甚至站起來轉動攝像頭，給陳黎展示整間宿舍。

“我住的是單人宿舍，環境不錯。”

“總部給你檢查過嗎？”

謝堯眼睫低垂，譏諷地笑了下，“檢查了，我如今跟廢人沒區别”。

陳黎深深皺起眉，“你怎麼能這麼說。你有手有腳，想去哪裡就能去哪裡，雖然沒有了異能，但跟其他身體殘缺的人根本不同，這麼說不僅是侮辱你自己，也是侮辱他們。”

“是我說錯了。”他一如既往地在陳黎面前認錯迅速，在漫長的神色掙紮後，才擡眼看着屏幕上的女孩，眼瞳蒙上一層水霧，聲音哽咽，“以我目前的現狀，我想我們不适合在一起。對不起，阿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