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說得不錯,距離我生産不過是兩三月的光景,宮裡便派人來傳話,說有貴客來感業寺,要見武夫人。
如今我身份尴尬,既非行空,更非先帝武才人,這些人隻能折中喚我武夫人。
我答應下來,說我一會兒就過去,請貴客稍等片刻。心裡已經猜到是誰。
到了感業寺會客的正廳,一位端莊華貴的年輕婦人坐在上首,正端起桌上為她準備的茶。她輕嗅茶香,也不喝入口。聽我進來的動靜,她終于擡起她高傲的頭顱,打量着我。
我瞧她,向她行禮。“妾武氏,見過皇後娘娘。”
王皇後将茶放回桌子上,開口說了在感業寺的第一句話。“武媚,你來了。坐吧。”
她沒有同我說多餘的話,僅是告訴我:“陛下已同我講了,你是先帝嫔妃,但為陛下誕育了皇子,也算功德一件。陛下呢,想将你接回皇宮封為昭儀,隻是礙于朝中大臣的置喙,他派我前來,先行将你以宮女的身份接回皇宮,再行冊封。今日,我便是來将你帶回皇宮的。”
我瞧她臉上的神情,心下覺得她也沒有多想将我迎回宮中去。她今天之所以來,之所以會這樣做,其一是為了讨陛下的歡心;其二,想必是為了讓我回去,與蕭淑妃抗衡。
我對宮裡王皇後和蕭淑妃的鬥争略有耳聞。
王皇後無子,蕭淑妃有素節一子,義陽和宣城二女。蕭淑妃跋扈,加上有李治的寵愛,又不似王皇後般身為國母,有一些事,蕭淑妃做得,王皇後卻做不得。加上她比蕭淑妃要單純許多,自然鬥不過蕭淑妃,想要找一個幫手一起通氣。
我心下了然,知我與王皇後不過是互相利用的棋子。忍不住在心裡冷笑:原來這後宮鬥争,從這一刻已經開始了。
我向王皇後行了跪拜大禮,“謝皇後娘娘,媚娘必事必躬親,為皇後娘娘鞠躬盡瘁。”
我想過,如果我與陛下沒有皇兒,單憑借着陛下的一往情深,我可以回到武家,安逸地過一輩子嗎?
這個念頭,在我腦海轉瞬即逝,空留我覺得荒唐。
我是武媚,武媚如何能這樣做?
她八十年的人生路,我這才哪裡到哪裡?
何況如今,我不再是一個人,我還有弘,還有陛下,還有答應了陛下要陪他共賞江山的諾言。
無論如何,現在和此前不同了。
現在的我,要為了我的皇兒鬥争下去,就像我當年為了蕭思悅,不惜挺身而出去求先帝一樣。
王皇後點點頭,還算滿意,便讓我回去收拾行囊準備回宮。
她做事十分妥帖,還告訴我,“我已派人去武家,告知你的母親和姐姐,隻說你被我帶回了皇宮,一切無虞。同時也收回了你姐姐手中的令牌,皇家之物,不可落入外人之手,希望你能理解。”
我低着頭,應了下來。“謝皇後娘娘告知。”
随着皇後的儀仗走出感業寺,我回頭瞧着,隻覺感慨萬千。
皇後側眼瞧我,見我在愣神,倒是難得勾起嘴角笑笑,問我:“武夫人這是還留戀着這裡青燈古佛的日子?真是個長情的人。”
我沒有理會她的言語暗諷,淡淡地回應她:“娘娘謬贊,往事應随風而去,我們回頭又能抓住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