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害怕什麼？到這種地步也不忘逃出來，帶走辯機。”我居高臨下地看着在地上幾近癫狂的高陽，内心一片荒涼。

“武媚！”高陽像一隻受傷的獅子，她看着自己的手，上面已經有血往外冒。她的指甲裡全是血，臉上全是淚。“我恨你，我恨你！是你讓我起誓，為了辯機的長眠永不謀反！李元景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他願意為了辯機平反，我如何能不擁立他？”

“你确實是幫了我，你也是唯一一個同情我與辯機的。”高陽低低地抽噎，“我不恨你，但我怨你。”

這兩者有何區别？

我不在意。

我搖頭，“高陽，回去吧，回去為你的錯誤選擇付出代價。”

她冷笑，“我自會回去。”

她刨了許久，終于将辯機的棺木暴露在陽光之下。眼見高陽要打開他的棺木，我不知她想做什麼，隻是有預感，高陽現在不會做出正常人的舉動。

“高陽！”我大聲喝止她。看着那日在我眼前仍高高在上的皇室公主，現在卻像一個瘋狂的掘墓人，我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勸她：“高陽，你要跟辯機一起死嗎？你不怕死，但不想跟房遺愛合葬，是嗎？”

高陽睨我，勾勾嘴角自嘲，“武昭儀，你既然懂我，便不要阻止我。”

她輕柔地撫摸着辯機的棺木，輕輕撥去上面的泥土。“我不怕死，既然敢謀反我早知會有今日。可是我怕啊，我怕到地下還是不能擺脫房遺愛，還是離我的辯機這麼遠。”

“地下這麼冷，我不願意辯機一個人孤零零的。”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有什麼資格和辯機合葬！”我問她。

她比我更激動，“你閉嘴！信不信我殺掉你。”

“高陽，辯機曾是玄奘大師的筆受，他身份尊貴，是大唐的功臣。雖因你他被腰斬，但他的功德仍在。”高陽如此執迷不悟，隻怕若依了她，皇室名譽會再受動蕩。“你身份尊貴是因為你的父親是先帝！辯機的棺木在此，但不代表他會長眠于此。他日，隻要玄奘大師一句話，辯機便能遷回他應該葬的地方。若你高陽同他合葬一棺，他日後又要如何呢？是你高陽公主的面首，還是玄奘大師的筆受？”

“你若真在意他，你便不應該這般害他。生前死後，你就不能還辯機一片清淨嗎？”

高陽跌坐在地上，她呆呆的，突然放聲大哭。

“武媚，我有的時候真恨你，想殺了你。但我又不得不承認你說的有道理。”她說。

我不置可否。“高陽，跟我回去吧。”

“我再求你一件事情。”

“你已經背叛了我。”我淡淡地提醒她。

高陽低下頭去，“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但看在我要死的份上，能不能幫一幫辯機。”

“你是想讓我去求玄奘大師，将辯機遷回佛家聖地。”

高陽跪着朝我爬來，抓住我的衣衫。“求你了，我給你磕頭，我求求你了。辯機的一生本是我給毀了。要他魂魄不安不是我的初衷。”

我撒開她的手，擡手招呼侍衛将高陽公主帶回府邸。

“高陽，人總需要為自己的錯付出代價。你是，房遺愛是，辯機也是。”我帶着蕭思悅往前走，不再理會身後高陽的怒吼。

“我會告訴陛下這是你的遺願，隻是我無法左右陛下的想法。陛下慈悲，對于辯機的百年他會有自己的考量。”

“隻是高陽，你生前身後都是房家的人。房玄齡幾代忠臣，他的臉面陛下與我終究要顧。所以，你死後，隻能與房遺愛合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