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死了嗎? 大概,我最大的錯……就是來到這個世上……
伊霖輕輕得笑了,再也不願意看這個世界,慢慢閉上了眼睛,意識也随着自己的身軀下沉,下沉,沉至黑暗盡頭……
……
……
好像……又做了一個夢。
夢裡,一個穿着紅衣、用白绫蒙住雙眼的女子墜入江中,平靜地向下沉着,就跟她一樣……
“……我一定會護住你的山河……哪怕……陰陽颠倒,天誅地滅……”
伊霖好像能聽到女子的心聲,又好像,自己本來就是她。
可是,她是誰?
……
過去了多久?已經結束了麼?
但當伊霖再度睜開眼時,那柔和的日光讓她差點以為自己到了天堂。
她驚愕得發現自己仍穿着那洗得白淨的雪白绡裙,堪堪趴在一隻小木舟上,甚至還有心跳,她才意識到自己還活着。
小舟晃晃悠悠地飄在平靜無波的水面,四周是一棵又一棵拔地而起的楓樹、銀杏樹,明明最近才立秋,但這裡每一棵楓樹都紅楓似火,每一株銀杏黃金的葉成了火焰荜撥的火星,四處是飄零的落葉,楓如舞者,銀杏如鈴,上演着無與倫比的協奏曲。
但是,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所有的樹都是從水中長出來的!
實則這裡是一個極淺的湖,因為它望不到邊,若跳下小舟,水位也就大概剛好沒過伊霖的腰。湖水清澈見底,光影蕩漾着漣漪。
伊霖沉浸在美景中,心中暗暗嘀咕着,這裡真的不是天堂嗎?
“你醒了?”
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飄入她的耳中,這才将伊霖從震驚中拉出來,然後把她推入了更深的訝異中。
他……是神嗎?
翡翠般的青衣,如羊脂般的雙手,戴着一頂青灰色的鬥笠,瘦削俊美的身影掩藏在鬥笠長長的圍紗之下。
大概是聽到伊霖挪動身體時裙擺上的落葉摩擦衣物的聲音,他轉過身來,用黑曜石般的雙眸平靜地注視着她,似是昆侖之巅的幽泉,長長的頭發随意披散,任由風吹起。
可……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他放下手中的竹竿,信步躍到伊霖身邊,仿佛是一片羽毛,舟都未曾震動一下。
“你溺水了,這一時半會兒很難恢複,先随我到我的居所休整吧。”
他蹲下身,替伊霖把了把脈,溫和地說道。
“您……是神嗎?”伊霖迷迷糊糊呢喃道。
她注意到對方輕輕得笑了,明明他的氣質可比寒冰,可是……
她覺得這個人很親切,很……眼熟。
“我不是神,但也……的确不是人。”
啊?
伊霖更疑惑了:“所以……你是鬼?或者,你是妖?”
男人搖了搖頭:“都不是,孩子,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伊霖的眼中寫滿了疑惑和警惕,面前的男人應隻有二十幾歲,可有種令人說不出的神秘感和與年齡不符的穩重,他又去撐船了,但似乎不甚熟練,舟行的很慢。
“這片林子叫忘憂林,這裡,是林夕湖。”
他解釋的語氣很淡,平淡中,似乎還帶着一絲無奈。
“林夕湖?所以我到了……林夕河的源頭?”
伊霖很是詫異,木木的看着面前的人。
她看不出這個人的意圖,而她,怎麼會到林夕河的上遊而不是下遊,在她眼裡,這不科學……
他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沒什麼好奇怪的,這裡并不是現實。”
伊霖更困惑了:“那這裡到底算什麼?我……已經死了嗎?”
青色的影子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又轉過身來,目光沉沉得看着她。
“這裡,不是天堂,亦不是地獄,不是人間,亦不是現實,嚴格意義上來講,這裡介于現實與夢境之間。”
“這,是夢的本源之地。”
伊霖沉默了,半晌口中才蹦出一個字:
“夢?”
夢……夢……對啊,她終于想起來她在哪裡見過他了!他是那個在夢裡一次又一次帶她逃離危險的人,是那個自稱是棠熙師父的人。
可她還不确定……該不該問。
那道青影隻是點了點頭,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到地方,我再詳說。”
一路無言,林影蕭蕭,隻餘百鳥輕靈的啼鳴,隻餘落葉的群舞,小舟慢慢飄着,直到一個古香古色的建築出現在水面。
“到了,歡迎光臨寒舍,楓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