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們到達宋家大院所在的别墅區時,已經過去兩小時了。
“若有人問起這兩日你在何處,就說你一直在學院跟我學琴。”青溟将伊霖送到宋家大院不遠處便離開了。。伊霖趕了一路,正上氣不接下氣,好在青溟事先教過她一些輕功,這十裡路,她總算能堅持下來了。
但……當她推開宋家後院的偏門,她就感到非常不安。
好像哪裡不太對……
已經将近七點了,這一路上一個人都沒有。打理這個宅子的人都去哪兒了?
“你總算回來了,還以為你逃走了。”
一個讓伊霖毛骨悚然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伊霖驚恐地回過頭,卻被一雙有力的手鉗住了手腕,拉着她推到了牆角,一手支着牆,将她堵在了那裡。
“宋浔風!?你……你放開我!”
伊霖試圖掙開,但宋浔風的手收得更緊了。他仍穿着中式長衫,眸子裡滿是陰寒,看着伊霖驚恐的神情,他嗤笑了一聲。
“啧,放開你?你又想跟誰走?”
什麼意思?伊霖大腦空白了片刻,忽然明白了他說的是宋茗峪帶她走的事。原本準備好的理由全都無效了,她張了張口,不知如何回答。
“不解釋點什麼嗎?伊霖,三天,你可真是厲害,什麼溺水,什麼回校,都是編出來讓我成全你和别人的幸福?”
他在說什麼啊?
他危險地眯了眯眼睛,但伊霖總覺得他有點兒不對勁,伊霖的目光落入他的眼中,卻留意到他下眼睑烏黑一片,心中竟有些不是滋味,有一點難言的苦澀、心疼。
這種不對勁……好像從在漁舍的時候就存在了。
“不是的……我在學院跟司徒老師練琴……”
“練琴?”他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從知道你請假回來了,我便從峚鎮趕了回來,守了兩天啊!你卻說,你在練琴?”
“伊霖,你還要騙我多久?”
伊霖呼吸一滞,失策了。
但是,宋浔風為何看起來……這麼悲傷?
“對不起……我……也有苦衷,不得已才……”伊霖雙頰飛過一抹紅暈,不敢再看他陰翳的眼睛,撇過頭去,但聲音越來越小。
“苦衷?”宋浔風什麼都不問了,面若冰霜地放開了她。
“所以,你就用你的生命開玩笑?所以你就去參加祭祀開場?所以你跟别的男人走在一起,一起欺負宋眠,我的妹妹,都是有苦衷?我怎麼就不知道,你這麼有心機?”
“我沒有欺負她!”
“可我看見你打了她!”
兩人争鋒相對,劍拔弩張,聞此言,伊霖低下頭,凄然的笑了。
明明……已經解釋過很多次了……
但伊霖終究還是選擇看向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道: “為什麼你隻會相信你的眼睛?你以為宋眠是你看到的那個樣子?你知道她……”
“啪——”
突然,一隻手出現在她面前,直直摔向了她的側臉,伊霖的解釋被打斷了,她的側臉紅了一片,眼淚差點兒就流出來了。
“你上次打了我,我打回去,天經地義!”
宋眠?啊,是了,她一開始就在,隻是宋浔風沒注意到宋眠一直跟在他後面,她也沒出聲提及。
是她太自以為是了,他不會相信她的,可為什麼她還想解釋呢?
太亂了,什麼都發生得太突然了,她感覺自己就像手無寸鐵上了戰場,隻能丢盔棄甲。
冥冥之中,她覺得心中有個聲音在乞求。
求求你信我一次,哪怕一次也好……
但是,宋浔風沒阻攔,也沒再多說一個字。隻是冷冷的看着,轉身離開了,完全忽略了伊霖絕望的神情。
但他心裡想着:她不是早就想離開了嗎?那他……就成全她好了。
而且,宋浔風感覺……伊霖不能再待在宋家,最近盯着他的人好像變多了,伊霖要是還留在這,可能有危險……
宋眠得意洋洋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伊霖,居高臨下地說道:“下人就該有下等人的樣!怪就怪你知道地太多,就怪你伊家欠了我們,活該!”
說完,她丢下伊霖,徑直離開去追宋浔風了。
“快點快點,小姐吩咐過了,那人在閣樓的東西都要丢掉。”
這時不遠處傳來了女仆的聲音……
“就這麼個小箱子,裝的也就一點兒衣物,着急啥啊。”
“哎呦,小姐說了,閣樓要改成琴房,一個上午完工,搬快點,别磨蹭了。”
閣樓要改成琴房?伊霖聽懵了,那不是她的房間嗎?
她眼睜睜地看着那兩個女仆推着她的行李,睡過的墊子扔到了宋宅邊的垃圾中轉站,她覺得她的血涼透了。
宋眠這是……要趕她走?宋浔風答應了?
她覺得有人拿刀子捅了她的心,明明她一直希望宋浔風能放她離開,可為什麼真到這個時候了,心會這般痛……
等等,那個箱子!
她忙追了出去,但是已經晚了,正巧回收垃圾的車來過了,她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那車駛離,她心理的最後一道防線終于被擊垮了。
那個箱子裡,有一個首飾盒,裡面有一個懷表,是她父母最後的遺物,懷表裡,有她和她已逝的父母,唯一的合照。
伊霖感覺她的心碎了一地,面上無一絲血色,淚水止不住往下淌着。
她再也沒法轉身回到宋宅大院,咬了咬牙,搖搖晃晃立起身來,朝着伊家園林的方向跑去。
那裡才有她的家啊!就算她所謂的親人不待見她,但那裡多少還有她父母的房子。
對,她想回去,她想回家,哪怕那裡沒有溫柔的燈光,至少還留有美好的回憶,還有他父母的味道。
——
在伊霖看不到的地方,宋浔風立在書房的落地窗前,神色恹恹地望着那白色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向遠方奔去,心中更為煩躁。
“派兩個人跟着。”他對邊上的助手吩咐道。
“宋小少主這是怕她逃了,還是在擔心她?”一個慵懶的聲音從角落的沙發處響起,那人似乎是存了心戲弄宋浔風,聲音中帶了幾分玩世不恭。
“蕭翊,你這是明知故問。”宋浔風将眼神轉移到沙發上那個衣着風流,風度翩翩,手中拿着一隻懷表把玩的男人,正是蕭家長子蕭翊。
那個懷表裝飾古樸,花紋精細,形成一朵小小的金色玫瑰花,透過花的镂空外殼,可以看見表盤上的三個人影,這正是伊霖的那枚懷表。
“不過你也真能忍,當年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她也是局中人,你這麼輕易就放她離開了。不過……”蕭翊頓了頓,直起身來,正色道,“宋家最近确實不太平地很,她離開,可能對你也是件好事。話說,你為什麼又讓我查兩年前的事?”
“你們蕭家的情報網遍布全球,不找你,我找誰?”宋浔風抱着臂走到他面前,收走了那枚懷表,“别動她的東西。”
“喂喂喂!宋浔風你可别不識好人心啊,如果不是我,這東西早就進垃圾堆了。”蕭翊不滿極了。
“但你忘了嗎?這事我真沒轍。”蕭翊皺了皺眉,狹長的丹鳳眼中流露出嚴肅。
“我知道你一直在偷偷查,但真的什麼證據都指向伊霖……”
宋浔風的神色突然淩厲,打斷道:“不可能如此偶然,伊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我心裡清楚!”
蕭翊挑了挑眉:“那就隻有一種可能了。”
“對,人為設計。”宋浔風的臉色愈發陰沉,思緒漸漸飄遠了。
“所以你才這樣逼走她?”
宋浔風不說話了,默默點了點頭。
從青溟跟他說過的話中,他可以确定這些年他的猜想是對的,當年的事一定另有隐情。
他想知道那一連串事情的真相……卻又不敢探究。他還沒準備好,面對真相帶來的風起雲湧……
——
伊霖帶着一絲希望回到了伊家,那如蘇州園林的宅邸,時隔四年再次回來,她竟感到有些許陌生,按照家規,伊霖繞過伊家朱紅的大門,繞到了偏院的小門,扣了扣門環。
“硿,硿,硿……”不多時,便有家仆前來應門。
“請問來者何人?”
“伊諾之女,伊霖。”
那女仆瞬間面如土色,沖邊上另一位女仆耳語了一番,便回道:“請稍等,容我去通報一聲。”
伊霖雖不解緣何她回家還需通報,不管怎麼樣,她還是伊家的人,是有資格進去的。但她不想起沖突,便靜靜立在門前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