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幾人回杏竹亭又小住了幾天——等蘭影把箫做好。
蘭影制箫很講究,從一堆上百年的老竹子裡挑了大半天,才挑出一對扁竹。不僅非要用手工,還講究時辰,制坯就花了三天,雕刻又花了兩天,忙活了整整一周才将那一對龍鳳扁箫制好。
“還是那樣?你拿鳳箫,我拿龍箫?”
“……成。”
将新做好的箫送給青溟後,幾人便準備與蘭影道别,返回音域市了。
“霖兒的琴音終于甯靜下來了。”
待伊霖的最後一個音落下,青溟贊許道:“這十八段?神弦?……算是過關了。”
伊霖做了一個深呼吸,緩緩睜開眼,沖青溟笑了笑。
這些天在杏竹亭中靜修,她也慢慢平靜下來,心中的駭浪也漸漸平息,慢慢适應了與青溟幾人的生活。
“我們該回去啦,伊霖,再過一天就要開學了。”
伊霖眼中的流光刹那間散去,默了好一會兒,才悶聲應下。
青溟知道對于伊霖而言,開學,就意味着會碰上宋家那些人,還有……很多不美好的回憶和事情,但她必須面對。
宋茗峪本在一旁練劍,留意到伊霖心情的轉變,便上前拍了拍她的肩。
“别擔心,船到橋頭自然直,況且……我們在。”
青溟也道:“霖兒,回了學院,可以常來醫務室找我。”
兩人的一席話讓伊霖定了定心神,蘭影在杏樹下小憩,一聽他們要離開了,便悄悄将伊霖拉到了一邊。
“唔……多虧了伊霖,不然按青溟的脾氣,肯定是不會幫我的忙的。”
“這個送你。”
蘭影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小小的青玉瓷碗,中間生長着幾株小小的鈴蘭花。
“放心,我施了咒術,這個玉碗中的環境會模拟幽谷中的氣候,所以……它會長得很好。”
伊霖捧着這小盆景,輕聲謝道:“謝謝蘭影先生。”
“不過我有點好奇,顧奶奶如果……”
蘭影卻笑了:“生死有命,精神常在。伊霖,我希望有些事,你可以看開。”
伊霖抱着含苞待放的鈴蘭花盆栽,鞠了一躬:“我明白了。”
—
待他們回到音域市的秋香鋪,天色漸沉,幾人稍作收拾,便準備休息了。
但在伊霖上樓去她房間前,青溟叫住了她。
“霖兒,你知道……星臨奇迹嗎?”
伊霖聞言,愣了愣,但還是答道:“是那個十年一度的音樂盛典?無論是什麼樂器,什麼年齡,什麼身份,都可以報名參賽。然後經過多輪角逐後,最優秀的十二位選手将會一同為中國賽區組織出三個節目,代表我們國家去參加倫敦維也納音樂廳的表演……這應當是最高級别的音樂盛典了。”
“明天就是報名的日子。”
青溟臉上帶着些柔和:“你想去嗎?”
伊霖睜大了眼,毫不猶豫地回道:“想!”
“十年才有一次的音樂盛典,我當然不想錯過。況且……國樂式微,如果能站到更大的舞台之上,就能讓更多人看到國樂之美了……但民樂樂器極少有沖進決賽的……”
“今年不一樣了,”青溟托腮道“預賽會從報名參賽的一萬名選手選出500個民樂和500個西洋樂參加下一輪,是有機會的。”
“中國賽區除去音域市的主會場,還有25個分會場,總共報名名額就二十六萬,當真是萬裡挑一……”
“我不怕,我對古琴有自信!”伊霖眼中躍動着星光,很肯定地答道。
青溟莞爾,微微颔首:“那就去吧。”
~
第二天清晨,青溟将伊霖送到了她的新班級——高一(6)班。
“霖兒要記得,在學校時就叫我司徒老師,有事情一定要來醫務室找我,比賽報名的時間持續一周,預賽……明天就開始了,可以等到放學後再去報名。”
“嗯,放心吧,師……司徒老師。”
伊霖面上說得輕巧,但她一走進教室,迎面就碰上一個人。
“喲,伊大小姐來了?流浪街頭的感覺如何啊?”
宋眠穿得花枝招展,陰陽怪氣地跟伊霖打了個招呼,圍在她四周的人也帶着玩味的眼神打量着伊霖。
伊霖保持着沉默,但插在口袋中的手捏成了拳,手心滿是冷汗。
還真是……好巧不巧,怕什麼來什麼,分班機制是在玩我嗎?
“……宋小姐,有何貴幹?”
此刻教室裡已坐了許多人,宋眠不會拿她怎麼樣。
“沒什麼。”宋眠滿不在乎地打了個哈欠,但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殺氣,她徐徐走到伊霖身邊,用隻有她聽得到的聲音說着,“别想再回宋家,你要是敢說出去半個字……”
她比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你知道後果的。”
伊霖平靜地如無風之水,看都沒看她一眼,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跳有多快。
那件事……她什麼都知道,但是根本找不到實質的證據……就算她說了也無濟于事,那是一個牽扯着伊、宋兩家以及一群小世家的懸案,她沒有能力,也沒人會信她的。
可是,宋浔風一直被蒙在鼓裡……罷了,已經都跟她沒關系了。
“我會不會說,宋小姐不是最清楚的嗎?”伊霖的聲音毫無波瀾,越過滿是詫異的宋眠,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宋眠早就恢複成平日那般楚楚動人的“女神範”,被一群人擁着回到她的位置。
“怎麼又跟她一個班……真晦氣……”
“聽說了嗎?她已經被趕出宋家了,伊家也不要她了……”
“……誰會想要白眼狼啊?”
“但你們知道嗎?幾天前韓家出事了,據說全進局子裡了……”
“是上次在林夕河遇到伊霖的那人?咋回事啊快講講……”
伊霖隻是整理了一下剛領的課本和新校服、軍訓服,伊霖并沒有理會周圍的竊竊私語,她已經無所謂了。
唔……這些東西可以放到熙歸裡……回去再說……
“碰——”
突然,一疊書摔在了身邊的桌子上,本來在看窗外的伊霖被吓了一大跳。
“郁蕙?”
但那位并沒理伊霖,周身冷意,眼神犀利地掃了伊霖一眼,長長的頭發遮住了她的側臉,伊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伊霖心知肚明,她……早就跟她決裂了。
于是,她們沒再有任何交流,郁蕙又将桌子往外挪了挪,半片衣角也不願碰着伊霖。
伊霖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本來無波的心似乎被針紮了兩下,但她什麼也沒說,将視線轉移到了課本上。
不一會兒,他們的新班主任走進教室,向大家稍作介紹,強調開學事宜,這時,廣播通知請所有高一新生前往操場集合——軍訓的開幕式要開始了。
不一會兒,他們的新班主任,走進教室,伊霖支着腦袋瞥着窗外的熱鬧,眸子中閃過複雜。
待人都走完了,她偷偷将所有東西收進了熙歸,這才放心地離開了教室。
稍微介紹一下聖博雅學院吧,這是一個極為古老的學院,有近三百年的曆史,占地面積極大,被譽為音域中的城中之城。
學院整體以哥特式建築為主,分小、初、高三個學部,每個學部各自為政,又相互統一。
學院中有八千學子,來自不同階層,在聖博雅,有權有才有能者,皆有資格入學。
伊霖現在能留在聖博雅,正是因為有才,這裡的“才”并不指學習成績,而是才情,若能被學院中的老師看中,受到邀請,通過考核,便也能留下學習,伊霖便是有青溟擔保,才留了下來。
軍訓的開幕式的确是熱鬧非凡,但也不失嚴肅紀律,因為整個開幕式上,隻能聽見教官的命令和音響的聲音,伊霖她……是最後一個到的,因此被同學們擠着站在了最後一排,奈何她個子也就167,前排大哥180,所以她隻能看到一排排墨綠色的軍帽和迷彩服。
算了,反正她也不好奇,也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