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黃厚重的筆記本是她和父親之間唯一的聯系,密密麻麻的清隽剛勁字迹織就她此刻的夢。
那是一個溫潤儒雅的年輕男人,穿着一身筆挺的白色西裝,胸口插着一束潔白的茉莉花。
他從一個金光閃閃的門裡走出來,慈祥地笑着,金光籠罩在他的身上,溫小禾看不清他的臉,卻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溫暖。
她跑過去,手一伸,人就不見了,隻留下一扇門敞開着,裡面很黑,像是無盡頭的深淵。
“爸爸!”
她驚叫一聲,從噩夢中醒來,大口大口呼吸,雙眸緊閉,長睫上沾着晶瑩的水光。
感覺到整個頭被按住,埋在一個柔軟厚實的胸膛裡,她緩緩睜開眼,看到陸北骁白天穿的那件黑色棉質體恤,布料蹭到她的臉頰上,沒有想象的那麼粗糙。
背後一隻寬厚的大手一下一下地輕拍着,耳畔是低低沉穩的熟悉聲音,一聲聲重複着安慰她:“别怕,别怕。”
她的腦袋良久沒有擡起,小小的身軀被他環抱着,撲通撲通猛烈跳動的心緩緩沉下,是心安的感覺。
沒一會兒,她上下眼皮開始打架,在溫暖寬厚的懷中沉沉地睡過去。
第二天,大清早。
一道刺目的晨光穿透窗棂,灑在床上,溫小禾翻了個身,正好拿臉迎上光,她睜開眼,隻能半阖着雙眼瞄向外面。
椅子上的人已經不見了,搭着一條薄薄的毛毯,疊得很整齊。
她摸了摸床側,沒有半點溫度,不像是有人來過的樣子,現在的陸北骁怎麼會哄她睡覺呢,肯定又是一場夢。
她翻身坐起來,一手撐着硬床闆,用另一隻手揉揉雙眼,眼皮比平日要厚重,腫的很高。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她偏偏頭,避開刺目的光,等緩過來的時候,陸北骁已經走到她面前了,骨節分明的大手拎着一件不算新的紅色嫁衣。
“穿上試試。”
溫小禾看一眼他扔在床上的紅嫁衣,不悅地說:“明天才是大婚,現在試什麼?我不試。”
陸北骁把她拽起來,手上的力道不算輕,她吃痛的皺眉,抱怨道:“你幹什麼啊,大清早的發什麼脾氣。”
“婚期改了,今天大婚。”
“我等會兒可能不在你身邊,你穿上嫁衣藏好匕首,老老實實地配合,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不要反抗。”
“婚禮必須照常進行,不能有半點差錯。”
陸北骁臉色冷沉,身上衣服和腳下踩着的靴子沾着不容易看出來的塵土,溫小禾這會兒才察覺到他身上風塵仆仆的氣息,他像是火急火燎地幹了什麼事,急匆匆趕回來的。
“是出什麼事了嗎?”
溫小禾立刻站起來,看都不看床邊的紅嫁衣一眼,隻一味地盯着眼前的陸北骁。
陸北骁久久地與她對視,語氣堅決:“沒有,你不需要知道,我保證你不會有事。”
溫小禾搖頭,這話什麼意思啊,什麼叫保證她會沒事,那就是有事的意思,事情還不小。
“不行,你要做什麼,帶上我,我可以幫你。”
“你當好今天的新娘,就是在幫我了。”
這是陸北骁唯一能跟她說的話,他又轉身走了出去,兩個小弟跟他擦肩而過,恭敬地喊他一聲骁哥,朝着屋子裡的溫小禾走過來。
溫小禾用手一摸床上的紅嫁衣,這才發現嫁衣下面藏着一個匕首,鋒利短小,比她之前随身帶着的那一個要尖銳得多,刀鋒銳利,寒光四射,看起來能削鐵如泥。
“這把匕首是給你玩的,沒那麼鋒利,省得你不小心傷到自己。”
“那有什麼用,又殺不了人。”
“有我在呢,你犯不着幹這種事情。”
這是陸北骁幾天前送給她那把匕首時說的話,當時她沒有危險,隻是他下定決心要離開湄索一段時間。
那這一把更為鋒利的匕首算什麼?
他是下定決心要赴死去嗎,所以給她一把更為鋒利的,讓她有能力保護自己。
“陸北骁!”
兩個小弟已經走進了屋子裡,她想要說的話隻能生生咽下去,沖着走遠的男人大喊一聲。
“大夫人,我們是來接您去拜堂的,您怎麼還沒穿嫁衣啊?”
小弟見她望着走遠的骁哥,又看看被扔在床上的紅嫁衣,犯了難。
“滾出去。”溫小禾怒斥一聲,她心裡窩火,到底是什麼重要的事情,陸北骁一句都不願意告訴她,他們不是夫妻嗎,她憑什麼不能知道。
小弟上前一步,态度還算恭敬:“您别難為我們,納塔老大說了,您要是不想換衣服,他就親自來給您換。”
底下的人都說,納塔老大娶的夫人其實是骁哥相好的情人,骁哥為表忠誠,親手把這個女人送上老大的床,确實是個幹大事的人。
他起初還不信,得了這麼個差事,來看過才信了,這女人的心百分百還在骁哥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