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甩袖離開,雨花兒于袖管中迸濺,怦然滾落……
越峰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晦暗幽深的光,而後,不作停留的往出走。
“臣,臣女恭送皇上,恭送太子殿下,”蘇禹目送着皇上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轉臉,與蘇桃說道:“墨宰相這兒有禦醫看着,咱們回去罷!”
“爹,女兒不走。”
雨漸漸地停了……
蘇禹擰了擰袖口的雨水:“小桃兒,你聽爹的話,咱先回去!”
蘇桃踮起腳尖,拭去蘇禹額頭的薄雨:“爹,師父曾教導過女兒知恩不報枉為人,眼下墨宰相傷重,我若能留下來照顧,也不枉他提攜我一場!”
張院首亦在此時搭上話茬:“蘇姑娘若留下來,幫忙跑跑腿,熬個藥也是好的,”他無奈的搖搖腦袋,低聲吐槽:“好歹也是一朝宰相,身邊竟連個使喚的人都沒有,簡直寒碜至極啊…”
“他沒使喚的人,就得使喚本将的女兒?”
這是蘇禹心裡話,卻并未說出口。
自家女兒懂感恩,原是好的,但一想到他都不舍得使喚的女兒,要去照顧别的男子,他心裡就不是滋味!
思量半晌,蘇禹還是笑道:“我兒果然長大了,爹且依着你,隻待墨宰相傷勢好的差不多,咱就回家。”
……
蘇禹前腳剛走,張院首便将手裡的藥方遞給蘇桃,他一捋胡須:“那就有勞蘇姑娘前去按方抓藥了!”
蘇桃不敢怠慢,拿起藥方直奔藥鋪,待她抓了藥往回走時,卻總覺得無形中一有雙眼睛死死盯着她。
回頭,卻不見半個人影……
蘇桃心道奇怪,在第三次猛然回頭時,她瞧見一頭戴鬥笠的女子,與之遙遙相望,女子将面容隐于薄紗之後,她隔得甚遠,看不真切……
若是尋常時候,蘇桃定然得追上去一探究竟,但今日不行,墨宰相着急用藥,她不能在此處耽擱……
她快步往回趕,才推開相府大門,翠竹和永誠就迎了出來,蘇桃有短瞬間的愕然:“你們怎麼來了?”
“奉将軍之命,前來幫着姑娘,”翠竹接過蘇桃手裡的藥:“這等熬藥的粗活,還是交由翠竹做吧!”
“翠竹姐姐隻管陪着姑娘,藥交給我。”永誠才要伸手,蘇桃又搶先一步道:“翠竹心細,将藥交給她我也放心,永誠,你随我看看墨宰相。”
……蘇桃于卧房前深吸幾口氣,才推開門扉,一股子血腥氣就撲面而來,直沖她的腦瓜門兒……
張院首坐在矮凳上,瞧見她,眸子裡藏不住的欣喜:“蘇姑娘,有勞你看護墨宰相,老夫明日再來問脈。”
若非宰相府沒人,他早該随着聖駕回宮了,何至于呆到這個時候!
年愈六十的張院首,逃也似的離開蘇桃的視線……
蘇桃似乎無奈的歎了口氣,轉而合上門扉:“永誠,你将窗子打開半扇,這卧房裡頭悶的慌,好人都要被悶壞了,何況還有個病人呢!”
永誠颔首稱是。
蘇桃這才緊走兩步,伸手撩開帳慢,坐在床沿上。
躺在床榻上的墨辰,雙眸緊閉,眉峰微蹙,臉色蒼白到幾近透明,仿佛下一秒就會消散一般,細布攀于他堅實的肩膀,環系于他精瘦的腰間……
“這墨宰相瞧着瘦,生得還怪結實的呢,”不安分的小手才要戳到墨辰肩膀頭,下一秒眼前一黑……
永誠單手蒙住她的眼,另隻手胡亂扯過錦被,将墨辰從頭到腳蒙了起來:“姑娘,非禮勿視,非禮勿摸!”
“我的事,你少管,”
蘇桃扳開眼前的大掌,待她看見墨辰臉被蒙上,心裡更是惱得不行。
她将被子往下拽動些許,又仔細掖了掖被角,轉眸與永誠說道:“瞧着你平時怪穩重的,怎今日如此冒失?”
“永誠知錯。”
他跪在地上,垂着眉眼,心裡不服氣,面上卻極為恭謹。
“罷了,瞧你這會子礙眼,你還是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吧!”
永誠似乎躊躇半晌,悶悶的應了聲“是”,他徑自去尋翠竹,自然接過控火的搖扇,輕輕扇着火……
“你怎麼不陪着姑娘?”
永誠搖扇的力道重了幾分,道:“是姑娘趕我離開的。”
“哎,火候大了,還是交給我吧!”翠竹一把奪過永誠手裡的搖扇:“姑娘平白無故的趕你出來做什麼?”
“翠竹姐姐,我初來乍到,隻惦記着報恩,也并不知曉姑娘的喜惡,今兒惹了姑娘不快,永誠惶恐……”
“我瞧你是個機靈的,怎會說出這般糊塗的話?”
翠竹掀開藥罐又急忙蓋上:“咱們姑娘嘴上不饒人,心卻是軟的,遠的不提,就說這墨宰相,姑娘前段時日還喊打喊殺,一聽墨宰相受傷,她就巴巴的趕來照顧,連将軍都沒能攔住,她對外人尚且如此,又豈會真的與你嘔氣?”
“翠竹姐姐,墨宰相生得俊俏,咱們姑娘會不會心悅墨宰相?”永誠說這話時,心裡沒來由的氣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