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墳山。
兩道身影穿梭林間,影子宇樹影交疊,與山風并無兩異。但一人輕掠于枝頭,一人疾行于地面,足以見着兩人修為之差距。
而在兩人身後,又有十餘道影子飛掠而過,在林間揚起微風,那些人身着淡藍或淺黃為主調的外袍,是符鏡宗和玄霜宗的幾個弟子。
徐微垣攏袍落在地上。
兩人走了半個時辰,再往前便是六仙像的所在。先前,那老婦人便是從這處消失的。徐微垣拈了兩道符,符紙分化萬千,向各個方位飛去——
等。
林鶴須停在一塊凸起的巨石上。他看着徐微垣的背影,終于将憋了一路的話問出來:“徐兄啊,你同那解裡塵……真真有過一段?”
站在前方的身影微微一動,徐微垣側過頭來,眼底情緒不明,讓林鶴須有種錯覺,他一直都在等人來問。
——怎麼可能呢。
林鶴須止住腦洞,還是退了個台階下:“你不想說,我也就不問了。我知你性子,就算真有一段也不會顧私情。”
也許是林鶴須的錯覺,他竟覺得徐微垣在失落,但對方轉過頭去,他看不真切。
“無妨。”像是沒見着林鶴須的驚訝,他說,“你問也無妨。”
“……所以你真同他有過一段?!”
雖說做了心理準備,林鶴須不敢置信,随即看了眼身後十餘丈遠的弟子們,壓低聲音:“莫說五十年前他屠我們仙宗,就憑……就憑他的出身,”他壓低聲音,那幾個字在這語調中變得窄狹,“他可是魔門的人啊!”
“我知道。”徐微垣像是早就備好了說辭,“所以也沒做到最後一步。”
“這是幾步的事嗎!”林鶴須這個暴脾氣,修行這樣多年也不見得改,“被仙宗其他人知曉了,你讓那些遺孤們怎麼想,你讓……雲琛怎麼想!”
提起雲琛,徐微垣眼神黯下去。林鶴須察覺,歎了口氣,道:“雲琛這幾年……還好吧?”
這次徐微垣沉默許久,才說:“前幾日方能下床,還需靜養。”
“這孩子也是命苦。”林鶴須歎了口氣,他知道徐微垣心中有數,一時也不知說什麼,于是這兩人的前塵往事就這麼被輕輕揭過。兩人繼續往前走,六仙像的尖頂映入眼簾,林鶴須的反應同先前徐微垣一樣,驚覺這小小一個鎮子竟會是上古遺陣的所在。
林鶴須從袖口處拿出一隻匣子,此匣名為“千乾匣”。世間仙力千萬種,隻要仙脈震蕩,動用仙法,便會留下痕迹,而各大仙宗皆有研究仙力的習慣,因此常用此匣來收集天地萬物間殘餘的仙力,以便日後研習。
既然是上古遺陣,千乾匣的用處便極大,更何況,還有解裡塵。
五十年前詭仙所到之處留下過諸多痕迹,在他之前的六位上仙消失太久,仙法脈絡皆已失傳。因此盡管新仇舊恨,各大仙宗仍舊心照不宣,日夜研習,試圖掌握解裡塵的仙法運行之術。
隻可惜這麼多年來成果寥寥。
但成果寥寥,不代表就要停下。這千乾匣,身後那些弟子也是人手一隻,見他拿出來,便也擺開陣型,隻需他一聲号令便可啟用。
林鶴須執劍揮開野蔓,進入六仙像所在的山脊,手中正将仙力注入千乾匣内,動作卻兀地停住了。
一陣很輕微的激蕩,像清風下的漣漪
六仙像中,莫說是仙力殘留了,連解裡塵先前破陣時喚出的白骨也蕩然無存。
衆弟子收了千乾匣,四下搜尋,别說是一根白骨了,先前白骨的碎沫也沒見着。
徐微垣與林鶴須對視一眼,都想到了同一種可能——有人先他們一步來過。
幾名弟子飛掠出去,以六仙像為中心四處尋找。對方将氣息全數隐去,隐蔽異常,什麼痕迹也沒留下。
“短短一日之間……對面速度也太快了,像是有備而來……莫非是解裡塵自己?”林鶴須一面猜測,一面走至那尊大仙像面前,“這裡一絲仙力也無,那這上古遺陣要如何觸發,徐兄可有想法?”
徐微垣微微含目,搖了搖頭:“隻聽見兩聲鹿鳴,恐怕是觸發的機關。隻不過在遠方之外,當時情況緊急,也辨不清方向。”
幾人站在大陣的邊緣,搜了半個時辰,仍找不到關鍵處。這時,一名弟子捧着一隻符鴿上前,符鴿微微發光:“宗主,林宗主,尋信鳥有消息了。”
徐微垣接過,一道訣後那符紙再度飛起來,在他們前頭帶路。
“師尊!”這時,另一名弟子趕來,“東南方向三裡處有白骨碎沫,地下棺椁也有異動,同先前詭仙法術所留一樣!”
“那婦人的行蹤找到了。”徐微垣四下一掃,看了眼那最大的仙像,“不如兵分兩路,你帶人繼續尋線索,我去找人。”
林鶴須知道對方性子,向來不喜帶小輩們一道,于是點點頭,“你自己小心。”
徐微垣腳尖一旋,不過須臾,氣息便消失在衆人面前。
瞬息之術難練,看來徐微垣這幾年修為又長進不少。
徐微垣這一去便是兩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