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宗主有事相商,特意來喊您。”
“徐宗主?”解裡塵笑了聲,目光透過屏風落在徐微垣模糊的臉上,“怎麼不是他親自來請我?”
林臾拱了拱手,尴尬又不失禮貌,像是早有準備:“事态緊急,我便先來一步了,仙尊勿怪,勿怪啊。”
燭芯“啪”地一聲,彈出一滴火光。
阿清見解裡塵站起來,走到門口,那裡有徐微垣等着,兩人似乎在說什麼,果然是陳盼玉的事情,而解裡塵沖他招了招手:“過來啊?”
他一腳踏出門外。解裡塵的背影走在長廊的末端,一轉彎便不見了,他正要跟上去,隻聽身邊一個低沉的聲音攔住他的去路。
“你到底是什麼人?”
身後,徐微垣垂着手,眼神冰冷,仍站在原地。
左右沒有其他人,見他不說話,徐微垣上前一步——他比阿清要高上半個頭,上位者的氣勢散開來,就這麼堪堪一站便讓人感受到壓迫。
“解裡塵從不與人同行同寝,不會無緣無故允許一個陌生凡人跟在身邊。你……”
阿清後退一步,仙宗的宗主語氣冰冷,差點刺傷他,他的後背撞到了木門,眉間皺起:
“我若說他見色起意,宗主怕是不會信的。”
若說他體内黑線……這幾天相處,他也看出解裡塵調查的東西必定與這些黑線相關,可他下意識就覺得解裡塵不願同别人說起這件事,不然他們三人被困在六仙像,解裡塵被質問時為何不說?
“見、色、起、意?”
一聲冷笑将阿清的思緒拉回,他擡眼,對上了徐微垣冰冷的眼神,卻不見害怕,還點了點頭。
“是。”
“你不了解解裡塵,他從不見色起意。”徐微垣居高臨下,身體越過他,聲音低下來,“我查過你,母親是鎮上的妓子,在你十歲時便棄你而去,之後你輾轉被賈府買下,五年不曾出府,鎮上的名聲卻不好……我早就同林鶴須說過賈宇源此人不可用。”
他一字一句,将阿清短短二十五年的人生剖開,晾了個幹淨。阿清垂着眸,指節微微蜷起。
徐微垣繼續說:“但天下身世凄慘之人有千有萬,無論從何處看,你此生都太普通……如果不是前幾日賈宇源突然失蹤,他的卧房又起火的話。”
說到賈宇源,阿清的身體又開始隐隐作痛。
“你想說什麼?”
徐微垣低下頭,一字一句問他:“他的卧房中有什麼?”
“宗主是覺得,我是知曉些什麼,解裡塵才将我帶在身邊?”阿清不動聲色地移開一步,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欄杆上,“宗主高看我了。”
徐微垣盯了阿清許久,見問不出什麼來,冷哼一聲,要離去。
“你最好别讓我抓到把柄。”
可剛走出兩步,身後,阿清清冷的聲音便傳來。
“徐宗主。”
徐微垣停下腳步,微微側頭。
“我不知解裡塵同您發生過什麼,能讓徐宗主專程将我留下來。”阿清看着他,“可你二人皆是通天大能,而我人微言輕,說錯話,做錯事,這身小命可擔待不起。”
他頓了下,淡淡地對上徐微垣的眼睛:“夾在中間也不好受,宗主說是不是?”
聞言,徐微垣頓了下,終于正眼看向他:“你不怕我?”
怕麼?
他先前怕解裡塵,如今相處多了卻覺得還好,而這位徐宗主……阿清當真仔細想了想,沒覺得怕過。
大概是聽見解裡塵那句“舊情人”,覺得能染上情情愛愛的人反倒沒什麼可怕的。
徐微垣沒等他回答,兀自走了。
阿清等了會兒,長舒一口氣,也跟上去。
*
解裡塵踏進屋子的時候察覺到一股腐朽的黴味。他緩緩一掃,這屋子還新,不像是會有這樣重的黴味額度樣子。
玄霜宗将這個可客棧包下來,因此一屋子小孩面露屍色地躺在地上也沒有外人懷疑。人數太多,玄霜宗弟子來不及一個個擺齊,因此甫一進屋,小胳膊小腿還是橫七豎八地扭着,不少皮膚已經開始潰爛發黑,看着十分不自在。
陳盼玉躺在中央。解裡塵走過去,可以見着每個小孩連同陳盼玉的手腕上都有一個亮點在隐隐發光。他的雙眼微微眯起,能見着透明的鎖鍊穿過這些人的腕骨和掌心。
他看了會兒,又看向林臾,抛了個“這不還好好的麼”的眼神。
“仙尊,這些孩子被帶回來時便已經是将死狀态,陳盼玉不知用什麼法子讓他們活到現在,如今陳盼玉被菩提鎖制住,這些孩子身體盡數腐爛,已死了十數個……您是上仙,掌管死墟境,生死之事您看……可有辦法救他們?”
解裡塵冷笑一聲。
“我是上仙,既不是神醫也不是菩薩,你說呢?”
說罷他轉身要走。如果他猜得沒錯,陳盼玉,連同她的仙法都是來自那些手串殼子,如今被菩提鎖制住,沒了殼子,她的仙法也會消失,反噬來時便是她身亡之時。
那麼再等個七日,他便能用問靈術問問那些黑衣人的線索。
活人不能說話,死人還不能麼?
這麼想着,他轉身離開,卻又被林臾叫住。
“仙尊留步!我們審問陳盼玉時她說……要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