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屏息凝神,卻遲遲沒等來下一句。
門縫緊閉,他死死盯着那裡,有種不好的念頭。
——像是,有人透過門縫在看他。
這次的聲音仍是種幼稚的童音,他不确定是不是錦安平的,因為聲音當中帶着一絲沙啞,乍聽上去有種大人扮小孩的違和感。
阿清捏着那粒白骨,手中的燭盞緊了緊:“你是誰?”
沒有人回他。
而就在他以為不會有回音時,門縫處洩出了聲腔調:
“嘻,嘻。”
阿清全身緊繃,四下看了看,将那壺煮沸的茶水提在手中,慢慢向門口走去。
“仙……人……”
如果說那幾句唱詞是被流利地唱出來的話,這兩個詞就像是失語多年的病人勉強湊出來的東西。
阿清站在門口,睡意全無,手中的白骨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發寒,慢慢從他手中脫離,浮在他的肩上。
這是……在保護他嗎?
他緊了緊茶壺,指尖扣在門縫上,與此同時白骨似乎心有靈犀,脫離了他的肩膀,黑墨從骨頭裡流出,罩在他面前,先他一步将門沖開。
“吱——呀——”
一隻慘白的眼珠子出現在面前,眼白上翻,半隻黑瞳盯着他。阿清不假思索,猛一揚手,将茶水潑向門外。
“嘩啦!”
燙茶澆在地上的聲音在深夜裡格外突兀,熱氣散成水霧,一輪圓月從烏雲裡出來,燈籠的光影晃了晃。
遊廊左右空無一人。
阿清愣在原地。
“怎麼……”
沒人?
風一吹,他白衣單薄,長發動了動。
怎麼會沒人呢?
白骨仍罩在周身,他回屋拿了盞火燭出來,蹲在地上查看。
霧山長白上好的嫩葉就這麼被撒在地上,迅速冷掉了,阿清掃了眼地面,那茶葉間一根白發引起了阿清的注意。
“白發?”他這幾個時辰在錦府裡尚未見着有老人,況且,這白發絲上好像有血?
阿清伸手将發絲撈起來,正要收回去,虎口一涼,像是雨點落在手心的重量——有什麼東西滴下來了。
指尖微不可聞地頓了頓,一滴紅色的,粘稠的,血落在他的手背上,月光和皮膚的白皙更襯得這滴血詭異。
他将火燭拿近,燭光不穩,恰好照見了滴落在不遠處的第二滴血。
阿清慢慢地,慢慢地擡起頭。
一道人影以一種扭曲的姿勢趴在門梁上,面目被陰影隐去,像是在盯着他看——
——!
哐嘡——
燭盞摔在地上,砸出沉悶的聲響,阿清倉皇起身,燭芯湮沒在茶水灘裡,瞬間便熄滅了。
屋檐上的兩盞燈籠随風搖,月光不明,肩上的白骨迅速向那人刺去。
“阿清?”
“誰!”
阿清心緒未平,猛一轉頭,一道試探性的柔聲從門廊處傳來,隻見錦小夫人隻身一人出現在外頭,手中提了個食盒。
“……”
阿清再擡頭去看,門梁上已經什麼也沒有了。
他皺了皺眉——那顆白骨也在同一時候消失,。
他一時沒有說話,錦萍萍看卧房大門洞開,阿清薄薄的一個身闆站在門口,心裡不是滋味,又叫了他一聲:“這麼晚沒有睡,是……府上住不慣?”
“……不,”阿清像是這才回過神來,退了一步,抹掉手上的血,對錦萍萍一拜,沒有糾正那個稱呼,“住的很好。”
兩人默默無言,最終還是阿清先開了口。
“錦夫人。”
錦萍萍攥手帕的指尖緊了緊。
“這麼晚了,夫人……有事嗎?”他的語調聽不出情緒,在錦萍萍眼裡隻是溫溫地問了一句,卻讓她沒了立場。
“我……”錦萍萍“我”了半晌沒說出個所以然。夜風一吹,吹起阿清半邊薄衫,錦萍萍看着他打了個冷戰。
美人受寒,茕茕孑立,一眉蹙動萬千心。
她當年就是這般,所以生他下來的時候便知道這是個禍患。
“我有些話……可否進屋說?”
阿清攏起衣襟,清瘦的骨節,眉宇低下去,說:“好。”
他拾起燭盞,推門走進去。
——
“吱呀——”
解裡塵擡腳往後一踢,木門應聲關合,屋内隻剩他和徐微垣兩個人。
“說吧,艮簿宗的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