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宗主這樣不待見我?也是,我一介魔尊血脈,又是滿手人命的詭仙,成分雜得很,光坐在這裡,說兩句話便能擾亂徐宗主心智,清心訣都念起來了。”
解裡塵恢複了好整以暇的樣子,燙茶一潑,潑出了窗外。
揚起一片白霧。
目光不自覺地順着那道茶水看去,不,徐微垣心想,他這次來是為了确認一件事,一件更重要的事。
“當年守牢的門人瘋了半數,死了半數,前幾日有人清醒,說……你當時被扔下無妄崖之事是真的。”
他瞥過解裡塵似笑非笑的眼睛,忽然不敢看了,“是……雲琛?”
燭光裡那雙狐狸眼閃過一絲殺意。
怎麼可能呢?
徐微垣五指攥緊,清心訣也戛然而止。
“我明明下過令,任何人不得進出……”
話說到一半便噎住了,就連他這般不問世事的上尊也知道,陸雲琛因其父母是上一輩德高望重的上尊,卻皆被魔尊虐殺,所以全宗上下都可憐見,将他當做掌心寶也不為過。
全宗上下的掌心寶,想去哪裡都暢行無阻,就連禁地都被他闖入過幾次而未受責罰。更何況陸雲琛的修為并不低。
“剖心戮屍,扒皮斷腿,也是……真的?雲琛不可能……”
陸雲琛憎惡魔宗他也知道,可對于解裡塵……他原本以為雲琛與解裡塵隻是不對付,萬萬沒有到那種地步。
到如今,解裡塵的目光已經變得無比平靜。他搖了搖頭,索然無味道:“徐宗主,你被保護得太好了。”
符鏡宗的風雪是你的霞帔,你站在高處,受衆人擁戴,自然聽不見求救聲。
“我會去查清楚。”
卻被解裡塵打斷了。
“徐宗主若想查,早該查清楚,何必等到現在。”
他面前的乾桓上尊,醉心符道,不問世事,可真是如此嗎?
是不問世事,還是不想?
“你可想過,為何正魔兩道水火不容,三百年前仙宗絞殺魔道時,卻獨獨留下了我?”
徐微垣的眼神有一瞬間動搖:“自然是……仙宗以仁德為本,不殺老弱。”
“是麼?”解裡塵揉了揉眼角,手中一盞熱茶被慢慢澆在地上,“那為何我身為魔尊之子,見到你時體内卻沒有仙脈,你不會也沒想過吧?”
長久的沉默。
兩人對坐良久,徐微垣才艱澀地說了句:“難道不是大戰中重傷,被我宗長老救回來……”
“等等……”徐微垣的臉色突然變得很差,“五十年前六大仙宗有四大被你滅門,又有無數小門小派被屠戮殆盡,近日有門人禀告,當年那些人原本并未被匿殺死,而是……而是被挖了仙脈自生自滅……”
解裡塵直直地看過去,這道目光徐微垣接不住。
“你明知對修士而言仙脈比性命要重,殺人誅心……有多少人最後自盡而死!是因為你自己……你是在報複?!”
解裡塵在對方震驚的目光中緩緩起身,居高臨下,沒有否認。
“那雲琛當時重傷,也是因為你?!”
一絲冷笑,解裡塵說:“不錯。”
“解裡塵,你!”
徐微垣猛地站起來,手中骨骼咯咯作響,可解裡塵反将一軍,先一步逼近他。
“莫說是他陸雲琛,就連你徐微垣,我想抽你的仙脈,那也是抽得得的。”
“你就不怕遭報應……”
“報應?”解裡塵轉過身,最後一盞茶水潑到窗外,“誰能讓我遭報應?是你徐微垣?是天道?還是你向來推崇的六仙之首妙法仙尊?就算是六位上仙一同攻讦于我,我也一樣殺得得!”
一時間屋内火燭明滅,萬鈞之重的壓迫感傳來,徐微垣想起六墳山中他被解裡塵一道咒法禁言的錯愕。
這便是實力的差距。
門口幾個腳步聲,燈籠晃了晃:“上尊,公子,敢問可是出了什麼事?”
周遭有禁制,不至于讓兩人的對話傳出去,可好好一屋子的火燭瞬間熄滅,在外頭值夜的門人自然要前來查看。
與此同時,解裡塵靈犀一動,空氣中傳來一陣隻有他聽得到的嗡鳴。他背過身去,尋着聲音側目聆聽,許久,對着愣怔在一旁的徐微垣說:
“徐宗主若隻是想同我說這些,那便告辭了。”
他正轉身要走,隻聽背後徐微垣拿出一封信件,說:“數月前我收到書信一封,邀我赴陵榮城共商大事,拓印是艮簿宗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