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說出來。
他心底的想法,他想要的東西,為什麼要她費盡心思地去猜呢?
溫熱的手指控挾住了沈節的臉頰,容潮半彎着身,從背後這個角度看過去,他們親密到了極點。
但隻有沈節聽得見對方甜蜜得近乎惡毒的聲音,像個徹頭徹尾的反派。
“沈節,告訴我。”她要聽到答案。
費盡心機帶着那份文件去到他家裡,在關鍵時刻以威脅的态度幫助他。沈節知道是他自己選擇了讓容潮幫助,他也知道如果沒有容潮的話,奶奶那麼大的年紀還要流落街頭。
但年少單薄而脆弱的傲氣還是在折磨着他,在容潮這樣的态度裡完全爆發了出來。
除了家世這一點比不上别的同學以外,他本就是天之驕子一般的人物,又怎麼能忍受得了被人這樣對待?
躺在病床上,任人魚俎。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他眼眸冰冷,但那種傲拉繃着,隻需要稍微用力一點,就能讓他開始崩散。
“因為……我幫了你啊。”
容潮好心提醒着他,沈節簽署的那份文件内,不僅詳細地列明了他應盡的職責,還規定在債款還清楚之前,那棟房子也必須作為抵押物。
換言之,容潮随時都有權利将沈節和對方的奶奶趕出去。
她毫不顧忌兩人的社會關系——他們是同班同學,她更是曾經向對方告白過。
但她也在光明正大地威脅他,兩人之間隻有最純粹的利益關系,在文件之下,冰冷又殘忍。
這也是為什麼他會一次又一次選擇在她面前低頭。
被激怒而失去的理智因為少女的提醒又重新回到了腦海,恨意在眼底表達着。
沈節喉結微動,緊握的手攤松開,直視着容潮。
“是,我在生氣。”
驕傲毫無作用,除了被容潮更過分地對待以外。沈節看清楚了這一點,他聞着好像無孔不入的藥味,嗓音冰冷得猶如數九寒天的雪。
雪尖銳利,淬着能紮透人心的寒氣。
容潮笑得更好看了,這讓她看上去真的有一種是被寵壞的大小姐的感覺。塗抹傷口的膏藥被她放在了一邊的櫃子上,對沈節的挾制消失。
她沒有說話,可那種滿意的姿态又好像是在對沈節的反應飽加贊賞。
容潮沒有再繼續為沈節擦抹藥膏,甜頭太多的話,是會适得其反的。
它隻會讓人恃寵而驕。
“明天再見。”
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彎成月牙的形狀,單獨聽這句話,仿佛容潮隻是好心地前來醫院探望受傷的同學,現在時間已經到了,她也該離開了。
容潮甚至還朝沈節颔了颔首,攜帶着上流社會的尊貴與禮節。
病房的門在容潮走到門口的時候就被業務能力一流的管家先生提前一步打開了,對方站在容潮身邊,低聲說着一些事情。
“先生跟夫人剛才打來電話,詢問您什麼時候回去?”
“告訴爸爸媽媽,我很快就回去了。”
“是。”
管家拉開車門,跟随容潮一起上了車。大小姐雖然沒有說,但臉上的笑容很燦爛,對方心情很好。
鐘景一下子就猜到是跟沈節有關,容潮特地讓他去打聽對方的事情,又幫對方還清了一大筆債務,還費盡心思,讓沈節簽下了那份文件,顯然是對他很上心。
大小姐今年已經十六歲,是知慕少艾的年紀。
管家先生見識過許許多多的手段,在他看來,容潮今天做的事情跟這些比起來,都太過溫和了。
他在容潮很小的時候就在容家工作了,可以說是看着大小姐長大的。車窗外的燈光倒映在鐘景歲月沉澱的臉上,讓他看起來平和而安靜。
“小姐,您是喜歡那個男孩子嗎?”除了這個原因,沒有别的更合理的解釋了。
容潮轉過頭,嘴角微翹,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情感。
“是啊。”
她啊,最喜歡沈節了,喜歡到想要把對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先生和夫人會不高興的。”
鐘景隻是在客觀陳述這個事實,以容潮的身份,如果想和沈節交往的話,容炜和戚雲豔一定會反對。
“隻要管家先生不說,爸爸媽媽就不會知道了。”
容潮理所當然地吩咐着鐘景,一直以來,大小姐在對方眼裡都是一個還沒有長大的孩子。但是說出這句話的容潮神情平淡,陡然讓鐘景看到了容家家主年輕時的樣子。
她仿佛天生就是一位掌權者,尚未成年,就已經看清了自己的身份,并正确運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