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芹道:“不知筱娘是想找李娘子何事,請先在這裡稍待片刻,我這就去告訴她。”說罷,彩芹向二人一笑,拎着菜籃子轉身從側門進去了。
容筱筱對桔葉道:“這一趟出來,多虧了你,否則還真沒法見上李娘子一面。”
側門對着的這條街遠離鬧市,此時除了陳府中隐隐傳來的人聲,便隻剩啁啾鳥鳴聲了。
兩人在這裡站了片刻,聽見門内腳步聲一前一後傳來。
彩芹開了門。
身後,李娘子臉上包裹了一層灰色紗巾,戴着毛線織成的帽子,整個腦袋隻露出眼睛,完全是入冬後的打扮。
容筱筱早已料到會是這樣,很是心疼。桔葉更是已經見怪不怪,以前在陳府做事,知道陳家那位獨子喜怒無常,一有不順心的事情就拿妻子發洩,有時晚上入睡之後,還能聽見廂房中噼裡啪啦砸東西的聲音。
之前見到李娘子時,她臉上并無大礙,此時卻将整張面龐遮了起來,可見那陳進近來比之前更為過分。
彩芹輕輕将側門帶上,指了指街旁一顆老榕樹,示意他們過去說話,免得在附近被人見到。
桔葉和彩芹在一旁把風,容筱筱則與李娘子站在樹後,借着榕樹如簾幕般垂落的枝條遮擋,倒是十分隐蔽。
容筱筱簡要說明了來意,想向陳府“借”一頭香豬一用。
“前段時間,老爺從縣衙帶回香豬二十頭,都趕去離這不遠的一處豬圈中寄養了,每日都有小厮守着。”李娘子不解地看着她,問道,“不知筱娘想借香豬何用?”
既然是在求人辦事,容筱筱自然不會藏着掖着,将自己的計劃坦然講了出來:“近日我的蘑菇鋪正在修繕中,待重新開業時,我想做些新的菜式出來。正巧,今日桔葉在山中采到了一種難得的菌子,這種東西想要大量采集很難,但若是有豬,就好辦了。”
李娘子若有所思地點頭:“筱娘肯想到我,着實令我欣喜,隻不過如今,我在陳府人微言輕,這香豬又是老爺拿來的貴重之物,隻怕是無法幫上你啊。”
香豬作為貢品,自然比其他豬名貴,價格也要高上許多,可現在并不是錢的問題。陳家老爺從縣衙順走這二十頭豬,雖是有“正當”理由的,但事情若是傳了出去,難免還是會教人說閑話。
容筱筱知道李娘子的意思,也明白事情難辦,自己并不願意強人所難。她笑道:“李娘子也不必為難,隻需告訴我香豬被養在何處,到了晚上,我去‘借’一頭出來,天亮再還回來便是!”
李娘子吓了一跳:“這怎麼行?”
容筱筱以袖掩口笑了起來,李娘子越是驚慌,她笑得越開心。李娘子連忙勸道:“筱娘,若是被陳家抓住,你可如何是好?”
容筱筱挑眉道:“陳家發現香豬少了一頭,難道還能報案不成?這些豬本就來路不正,他們自然是希望越少人知道這件事約好的,又怎麼會自己打草驚蛇?李娘子,你放心好了,且不說我一定會将香豬原封不動地還回來,就算二十頭豬少了一頭,他們也是不敢大張旗鼓去查的。”
李娘子的臉遮在紗巾中,看不清表情,露出的那雙眼睛卻炯炯有神,不可思議地看着容筱筱。半晌,她終于妥協,歎口氣道:“筱娘,你身為一個女子,可真是膽識過人。我便和你說了吧,從陳府往西一裡地,有一片茅草搭建的馬廄,二十頭香豬就混在那些馬匹當中。”
容筱筱感激地看着她:“多謝。”
直到帶桔葉離開陳家,容筱筱也沒有問李娘子臉上的傷口如何。
并非她不關心,而是如果人家真心想說,就不會将自己捂得這般嚴實來見她了。此時若是她開口詢問,對李娘子來說反而是一種殘忍。
容筱筱雖然不理解李娘子這樣在陳家耗着是為何,但也知道一個人無權幹涉他人的人生選擇。若是哪天李娘子自己想通了,怕是才會真正做出改變吧,不過此時說來容易做來難,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遇到這樣的契機了。
回到家中時,夕照金黃燦爛,安素剛好領着容安從學堂歸來。
容筱筱揉了揉容安頭發,問了下他今日和夫子同學相處如何,然後便将他趕進了屋中去溫習課業。
桔葉去煮飯了,屋中隻剩下安素與容筱筱大眼瞪小眼……當然,還有在幹娘書房中捧着書閱讀的季玄。
容筱筱隔着敞開的書房門,看着季玄,笑盈盈道:“季公子,今晚想不想和我出門一趟?”
季玄好整以暇地放下書卷,端坐案前,問:“何事?”
容筱筱一字一頓、清清楚楚地道:“偷。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