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筱筱今晚着實喝了不少,說話間也帶着米酒香甜的酒氣。
正是冬天最冷時節,她臉上的紅暈卻似春日桃花,溫熱的氣息吹在季玄耳畔,無端撩人思緒。
月光透過窗柩照在兩人肩頭,季玄的側臉隐在陰影中,低頭望着她:“醉得不輕。”
容筱筱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眸中閃着星星點點的光。
她雖然在笑,心中卻湧上一股難言的落寞,手仍拽着季玄的領口,輕聲道:“你不在家時,應當也不怎麼說話吧。你可知每次見你沉默時,我都覺得……似乎你不需要主動和别人講話,從小到大,身邊的人都會圍着你、仰視你、恭維你吧。”她沒擡頭看他,“季玄,你到底是什麼人。”
容筱筱知道自己在說胡話,若是平時,她定不會這樣問他。
季玄眉頭微蹙。
“真是想象不到,你以後……”容筱筱并不期待他真的會回答自己,繼續自顧自地道,“會娶什麼樣的妻?”
山中靜谧,月夜無聲。
季玄微微睜大雙眸,挑眉凝望她。
容筱筱忽然向前一步。
季玄身後是牆角,此時被她堵在這裡,退無可退。他看出她走路不太穩,伸手将她扶住。
他想問她這句話是想說什麼。
沒等他問出來,容筱筱已經幽幽開口道:“……你想與我成婚麼?”
酒氣混雜着淡淡的米香,她仿佛沉浸在雲山霧繞的夢境中,醉醺醺地看着他。
季玄雙眸眯起,從這個角度看去,他的眼尾微微上挑,仿佛有勾魂攝魄的威力,令人不敢逼視。
“如果清醒,也會這樣問麼?”他近乎耳語地問道。
容筱筱并沒有醉到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的地步。
她雖然整個人有些颠三倒四,但腦子還是醒着的。方才那樣說,或許隻是有些話在心中壓抑了許久不吐不快,趁着醉意,便一不做二不休地和他說了。
以容筱筱的性格,就算真的鐘意誰,也不會在沒搞清對方的意思前主動開口。她迷迷瞪瞪地心想,不過以前,自己好像也從沒遇見過季玄這樣的人吧。
看來自己真的和以前有很多不一樣呢。
季玄見她出神,另一手攬過她的腰,将她拉近些:“若是我說,需要你随我去很遠的地方,你還願意同我成婚麼?”
這話讓容筱筱頓時清醒了不少,她将季玄的手挪開,定定望着他:“去哪裡?”
她的店鋪事業才剛剛起步,怎麼可能就此走人。
雖然季玄的話已經表明了他的心意,容筱筱心中說不喜悅是假的,但這番話還是讓她很快冷靜下來。
“你是不是很快就要離開?”她問。
季玄默了片刻,颔首:“明日。”
“何時回?”
沒有回答。
容筱筱忽然意識到,這就是為何季玄問她是否要一起走。因為這一去,怕是不準備再回來的。
兩人在這間小屋住了許多時日,乍一聽季玄要離開,容筱筱有些不适應。
幹娘留下的這間屋子是他的家,就算他想要一直在這裡住下去也無可厚非。反正他看起來也不缺錢,沒有什麼生計壓力,每日喝茶看書,閑來去山下走走,去她的店鋪小坐,這樣的日子有什麼不好。
不過容筱筱知道,就如同自己想要開店的決心一樣,季玄顯然也要緊事情去做,并不是貪戀閑适安逸生活之人。
所以她沒有問他,為何一定要走,不能留下麼。容筱筱釋然一笑:“也罷。”
季玄沉聲問道:“你不與我同去?”
容筱筱搖了搖頭。
她有自己的事業,若是季玄為她留下,容筱筱可以欣然接受,但倘若要她為了男人遠走他鄉,放棄現有的一切,她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季玄蹙眉:“幹娘曾說,想讓你在山中過得自在,是以教我莫要同你和容安說這些。”他眼中有些許猶豫,半晌,仿佛下定什麼決心,緩緩道,“留在青松鎮,每日操勞,着實辛苦。若是日後可以過上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的生活,你願意随我來麼。”
月光落在他的長睫上,泛着淺淺銀光。
容筱筱望着季玄的眼眸,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今日是她醉了酒,先挑起這個話題。但在季玄看來,似乎很清楚自己開口之後她會怎樣選。沒錯,若是尋常女子,誰會在勞累與輕松之間選擇留下?
隻是他的這種笃定,卻令她有些道不明的不平之意。
她不甘心自己在他眼中,是一個可以被輕易看透、唾手可得的人。
難道在他眼中,自己和其他人是一樣的麼。
酒意已經散了大半,容筱筱将額前的碎發拂至耳後,溫和道:“季玄,你并不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