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外,腳步聲箭步如飛。
紫袍身影邁入門中,衆官員皆齊齊下跪行禮:“參見三殿下。”
賀老闆的手掌還停在半空,見狀急忙收回手,面露驚恐地看着眼前之人。
容筱筱面朝堂内,背對着來着,不用回頭便已知道身後是誰。
“你可認罪?”嵇玄的聲音沒有變,依舊清冷好聽,但此時聽來,卻有種陌生的嚴峻之感。
賀老闆吓得急忙拜倒在地,仰着頭賠笑道:“是,小的性情暴躁,方才一時失态,讓殿下見笑了。”
知縣等人看看三皇子,又看着跌坐在地始終沒有回頭的容筱筱,皆在心中捏一把汗,等着殿下降罪。
公堂之上大打出手,本就極不體面。這賀老闆不知道自己惹的還是殿下的人,這下定有他好看了。
賀老闆心中隻道倒黴,怎麼殿下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自己動手打人的時候闖進來,今日真是諸事不利。
他瞥了一眼三皇子的臉色,心中更是惶惶不安。
嵇玄一張俊容冷若冰霜,居高臨下地看着賀老闆,眼神與其說是不屑,更像是漠然,仿佛在看一隻無關輕重的蝼蟻。
随即,他的目光移向容筱筱。
賀老闆眼睜睜看着殿下忽然向自己的方向走來,怕得要死。以他的經驗來看,殿下方才看他的眼神,定是已對自己厭惡至極。他急忙先發制人——自己先扇了自己兩巴掌。
賀老闆打臉打得啪啪作響,嘴上卻不說話。他身為富商,雖然無權,但也是頗有社會地位的知名人士,将面子看得很重。此時扇自己巴掌,已經是迫不得已的妥協。
然而,嵇玄看也沒看他,徑直走向一旁的容筱筱。
“可有傷到?”他緩緩在她身邊蹲下身,望着她的側顔。
四周官員連一口大氣都不敢喘,縣衙堂中陷入詭異的靜默。
容筱筱這才瞥眼看他。
嵇玄绛紫長袍的衣擺因他俯身的動作曳地,黑發依舊像從前般松松紮在腦後,鬓發垂于兩側,露出光潔的額與深邃的眉眼。他行步帶起的微風似乎還隐約浸着昨夜的酒氣,然而容筱筱敏銳地察覺,他身上似乎有種茶葉的清香味道。
昨夜他身上并沒有這股氣息,下山的這一路上,也不會遇到茶園之類的地方。
容筱筱與他對視,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嵇玄眸光溫和,神色關切,發現她并無大恙後,這才伸手将她扶起。
容筱筱起身,在衆人目不轉睛的目光中被他攬至身後。她方才受驚不小,對那情緒不穩定的賀老闆唯恐避之不及,有嵇玄擋在他們二人之間,她倒是安心了許多。
嵇玄對賀老闆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你可認罪?”
賀老闆蹙眉閉目,這下他終于看出容筱筱與嵇玄之間不同尋常的關系,明白自己惹了萬萬不該惹的人,趕緊又給他磕了個響頭:“三殿下,筱娘,饒過我吧,我這人不識好歹,下次再不敢出手打人了!”
嵇玄面無表情,沉默半晌,又問:“就沒有别的?”
賀老闆惶惑不已,愣在原地。
過了片刻,他才試探着道:“三殿下,可是在說昨夜醉酒之事?”
賀老闆惴惴不安地擡頭看他,不知殿下現在到底是何意。以他對三皇子的了解,就算不慎醉酒,應下了不該答應的話,也不會過後因為此種原因而抵賴才對。
不過他這樣說,倒是自己承認了昨夜耍下的花招。
衆官員現在心中都已清楚,三皇子之所以答應出天價買下他的普茶,果然是因為賀老闆事先灌了酒。衆人心中都不由暗想,經商之人果然奸險,看賀老闆的目光中也帶上了幾分鄙夷。
嵇玄卻依舊默然不語。
賀老闆在一片寂靜中變得愈發恐懼,撐在地上的兩臂竟然發起抖來。
“是你自己承認,還是我來說?”嵇玄淡淡道。
賀老闆無措地怔在原地,知道自己大勢已去。
他已經明白三皇子的意思了。
隻見嵇玄拍了拍手,門外,安素與另一侍衛拎着一隻半人高的木箱,合力将其搬進了堂中央。
木箱雖大,重量卻似乎不沉,落地聲響也較輕微。
相比于衆人的不解,賀老闆見到箱子,雙目卻空洞無神。
嵇玄好整以暇站在一旁,對安素道:“開吧。”
安素抽出腰間佩劍,劍尖刺入木箱蓋子縫隙,随即一勾一挑,将頂部的木闆撬了開來。
沁人的茶香頓時溢出,飄散滿室。
剛才嵇玄來遲,便是因他親自繞路去了賀老闆的茶園,帶回了這批貨。
為了讓大家看清楚,安素與侍衛将木箱翻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