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這話時,聲音很低,語氣卻十分笃定。
這是他想要的。
從回到青松鎮起,他一直想這樣做了。
或者說,自從第一次和她袒露心意開始,就想着會有這麼一刻。
容筱筱睫毛微顫,長睫掃過他近在咫尺的臉頰。
她的手仍勾着嵇玄的脖子,心跳得厲害。
這一吻令她忽然間清醒了些,又似乎醉得更迷糊了。
松露酒氣息甘甜,明月高懸天際,月光柔和似水。
後院燈火輕搖,透過牆邊幾叢竹葉,可見夜色下遠山悠悠。
有一瞬間,容筱筱搞不清楚兩人是怎麼吻上的,好像自然而然就成了現在的樣子。她不敢相信方才竟然是自己主動,明明心裡并沒有完全拿定主意,為何突然就沖動了。
雖然她向來做事雷厲風行,想做的事情立即就要去做,但此時的情況卻不同。
以前在學生時代,容筱筱并不是沒談過戀愛,卻也隻是牽牽手吃吃飯,連臉都沒親過。
工作之後,倒是在家人的介紹下相過親,不過大多都被她敷衍過去了,基本上見過面後便沒了聯系。
再到後來,家庭的變故、工作的不确定性,都已經令她自顧不暇,無法分心再去考慮這些事。
所以在感情上,容筱筱很清楚自己沒什麼經驗,也知道對此類事情很沒把握。
許多事她以前都沒考慮過,比如,兩個人發展到什麼程度可以在一起、怎麼确定對方是玩一玩還是認真的、什麼時候讨論婚嫁問題、要不要先把對方的履曆财産家庭都摸清楚、是先确定關系還是先接吻……一串無厘頭的想法飛速在腦中劃過,容筱筱想了想,等等,不對啊……按理說接吻肯定要放到在一起之後吧?她什麼時候答應和嵇玄在一起了?
她腦中亂得很,下意識覺得現在這種情況很不對勁。這種脫離自己掌控的感覺,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就在她想要抽身時,腰卻被他摟得更緊。
嵇玄将她禁锢在懷中,加深了這個吻。
容筱筱亂成一鍋粥的思緒頓時更理不清了。
不過混亂之中,有一點倒是可以确定。
她對這個人很心動。
其實早在之前容筱筱就明白這一點,否則也不會在不知他身份時,就主動提出成婚之事。
那時她并沒想到後續會發展成現在這樣。
當時可以輕松作出的決定,如今抉擇的分量卻變得沉甸甸的。
和嵇玄這樣身世的人在一起,會帶來什麼影響,容筱筱無法預知。
旁邊睡着的容安發出一聲嘟囔。
她終于回過神來,輕輕将嵇玄推開。
這次倒是很輕松便掙脫了。
容筱筱此時面龐微紅,脖頸發熱,輕咳一聲道:“回家吧。”
一路上,她話都很少,默默走在蜿蜒山道上。
嵇玄背着容安,跟在她身後。
兩旁松林茂密高大,飄散着清新好聞的松針味道。
容筱筱沒有回頭,低聲問道:“以前的她,是什麼樣的?”
她想問“原主”,卻不知如何表達,模模糊糊地用“她”這個字代替。
之前容筱筱想過這個問題,好奇原主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過,一來無人可以聊此話題,二來她潛意識中也較為排斥對這具身體原來主人的了解。
雖然穿越過來并非自己所願,但容筱筱時常有種“侵占了不屬于自己的人生”的愧疚。若是對原主多熟悉一分,這種感覺也會随之加劇。
然而在這樣甯靜的夜晚,和嵇玄一起走在山路小道上,容筱筱忽然覺得,或許她不該一味地逃避這個問題。
嵇玄猜到她心中所想,并沒有立即回答她。
直到容筱筱轉頭,亮晶晶的眼眸望來,他才應聲道:“是個質樸的姑娘,平時不擅言語,倒是很愛笑。娘自己喜好讀書,卻始終沒能教會她識字,漸漸便也由着她去了,說那姑娘在山中逍遙自在,識不識字,并不打緊。”
寥寥數語,在容筱筱腦中勾勒出一個年輕且天真的女孩形象。
原主常年在山上居住,過着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日子。每天在山中散步,采摘野果,唯一的正經事也隻是照料一下幹娘和容安的生活起居。
容筱筱明白陳家為何在幹娘死後強行過來提親。
那樣不谙世事的姑娘,隻怕被人賣了還要替人數錢,嫁過去之前,隻怕還以為要過上好日子。
這也難怪嵇玄會相信她與原主并非一人。
容安年紀小,即使看出她的變化,也不會想到這麼多。但閱曆豐富的成年人定然清楚,一個人的心性與做事方式不可能在短時間内驟然改變。
即使因為身邊的變故,突然開了竅,多多少少也會保留原先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