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哪裡做的不夠好,讓你們失望了嗎。
蒙在臉上的白布随着動作滑落,露出了其下面無表情的面孔,圓潤的眼睛與臉頰的輪廓,無一不顯得他年幼稚氣,此時卻襯得格外滲人。
一個聲音在他心底輕聲低語,
你明明知道答案,又為什麼要問毫無意義的問題呢。
他走下手術床,身上在打鬥中損毀的衣服還沾着些不知是自己的還是他人的暗色血迹,更襯得他膚色慘白,宛如某種從地獄中被喚醒的非人之物。
他的生身父親低了低頭,額間灰白的碎發掃過了他額頭上的疤痕,那是一道新鮮的縫合傷痕。
他們夫婦本就無法與自己的親子在同一地位相處,如今更是驚恐地連上前都不敢。
女人縮在丈夫的懷裡,恐慌得微微發抖,喉嚨裡隻能擠出一些嗚咽般的聲音。
五條悟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摸了摸沾着自己血液的部分。
看起來很吓人嗎。
“原諒我們吧,悟。”
摟着妻子的男人表情哀戚,一副自己也是受人脅迫的姿态,動作之間卻極盡警惕防衛的意味。
五條悟困惑地歪了歪頭,突然注意到了什麼似的,氣息猛然一滞。
被他父親雇來,親手殺死他的男人,居然就在他身邊。
怒火在心頭燃起,燒盡了理性。
男人渾身肌肉繃緊,本能地想要逃離這裡,雙腳卻不聽使喚,就像被人控制在了原地。
“是你啊,”五條悟突然笑了,笑容充滿了孩子氣的純粹,他擡起手,張開手掌對準了詛咒師,“你是第一個哦。”
就像會和朋友一起買漫畫書的小孩子一樣,獨屬于孩童的純真與殘酷集于一身。
身體裡的摻雜了些性質不同的咒力,大概是兩面宿傩的咒力吧。
五條悟嘴角的笑意更濃。
在無法揣測的情況下,很少有人能以血肉之軀抵抗住引力的撕扯。
蒼在他的指尖發動,瞬間撕裂了渾身戒備但無濟于事的詛咒師的四肢。
鮮血噴灑而出,夾雜着人類的慘叫。
五條悟沒有開啟無下限抵擋,溫熱的鮮血濺到了他的臉上。
他不甚在意地甩了甩頭,蹲下身,臉上的笑容愈發暢快。
“痛嗎?”
手指戳進了詛咒師破爛扭曲的傷處,惡劣地摳挖着為數不多完好的血肉,他漫不經心地問着。
四肢都已經被碾得稀爛,卻依舊活着。
這絕不是仁慈。
“怪,怪物!”
詛咒師尖叫着,惡狠狠地慘叫着。
五條悟的笑容凝固在一個扭曲而瘋狂的弧度,他的指尖沾着男人的血,戳上了詛咒師的額頭,
“一點忏悔之心都沒有呢,那樣的稱呼,真讨厭。”
他把手上沾着的血液擦回了男人臉上,收斂了笑意,用蒼碾碎了他的頭顱。
透過地上積成水窪的血液,他看着自己沾滿了血迹的臉,鬼迷心竅地舔了舔濺到嘴唇上的血液。
唇齒之間彌漫着的鐵鏽味,并沒有死亡那樣令人讨厭,也并不令人抵觸。
古籍記載之中,兩面宿傩雖然身為人類,但嗜血喜食人肉,種種惡行為人類所不留,将其視作異類,詛咒于他。
兩面宿傩殺掉的第一個人是誰呢?
五條悟突然不合時宜地感到好奇,說不定那家夥自己也記不清了吧。
五條正雄抱着手臂,即使到了此時此刻,他還在想着如何讓一切回歸正軌。
雖然詛咒師是五條優介夫妻倆雇傭而來的,但五條悟作為家系咒術師,祓除詛咒師本就是他的任務之一。
詛咒師是和咒靈一樣,需要祓除的對象。
他依舊是五條家的咒術師,這一點無法改變動搖。
五條正雄确實是合格的家主,除了沒有子嗣的缺陷之外,他做到了一個英明的大家族家主所能做到的一切,他不想六眼與五條家鬧翻,就算把優介夫妻作為犧牲品也無所謂。
五條悟轉過身來,出神地盯着自己的生父。
身上沾着的新鮮血液與已經變成深色的血迹混在一起,倒不像是代表正義為自己複仇的一方,反而像是涼薄的殺人鬼。
他眨了眨眼睛,雪白的睫毛掃過,
“父親,”
孩童歪着頭,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對應的位置,
“那是什麼時候受的傷呢?”
五條優介讪笑着,沒等他做出任何回答,五條悟已經出現在他的面前,用術式撂倒了比自己高大數倍的男人,膝蓋毫不留情的壓在他的脖頸上。
“你不是我父親,”他的手扯住了縫合線的邊緣,脆弱的絲線被他拽斷,露出了其下令人作嘔的,沾着不明液體的長牙大腦,“你是誰?”
咒力緊緊地攥着那隻待在男人腦内的不明生物,生怕疏漏了一刻就會讓他溜走。
大腦狀的生物毫無懼意,他操控着五條優介的身體,尚有餘裕地發笑。
“好久不見呐,已經把我忘記了嗎?”
即使自己的本體被術式控制住,他仍舊一副盡在掌握的表情。
“兩面宿傩。”
他的雙眼仿佛能透過五條悟的外表,直直地望向他已然不再純粹的靈魂,與那位沾滿血腥氣息的詛咒之王對視。
兩面宿傩不滿的哼聲從意識中傳來,五條悟的意識墜入了溺水般的迷蒙。
孩童的臉上展開濃黑的咒紋,眼下的咒紋與皮膚交織,破裂睜開,那是一對血紅的,屬于兩面宿傩的眼睛。
兩面宿傩操控着五條悟的身體,輕松地伸展了下身體,就像剛從漫長的沉睡中醒來。
他摸了摸新容器的臉頰,滿意地笑了笑。
轉而看向術式的禁锢解除後,正要拿起掀開的頭蓋骨的大腦。
“羂索,”他摸着下巴,惡意十足地嘲笑着,“你的新皮囊真弱啊。”
羂索的表情一僵,在心裡大罵兩面宿傩。
你以為我很想嗎,要不是為了解決掉新生的六眼,誰會專門跑到五條家來做這個旁支的沒用男人。
他還忙着觀察虎杖家的情況呢!
但現在兩面宿傩提前受肉在了五條悟的身上,情況大不相同了。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否利用兩面宿傩,也不确定如今的兩面宿傩是否會對他的布局規劃感興趣。
羂索大腦上的紋路都要愁沒幾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