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諷刺的第一個。
他暴力撬開了門鎖,闖進了宿舍。
五條悟安詳地躺在屬于他的教室宿舍的沙發上,像睡着了一樣。
如此的安靜,安靜到令青年的指尖都開始顫抖。
“老師?”
他的腿忍不住地打着哆嗦,身後浮現出裡香遺留下的軀殼,他撲倒在地上,連滾帶爬地跪倒在沙發邊,對着五條悟施展着反轉術式。
曾經挽救了無數生命,治好了無數傷口的術式,不再有任何效果。
已經逝去的生命,是沒有反轉的。
乙骨憂太陷入了孩童時代的沉默,即使身邊的環境與時間已然一瞬間停滞于此刻,他卻絲毫沒有注意。
他顫抖着手,擡起了漸漸變得冰冷的五條悟的手臂,放到了自己的臉邊。
“老師,是憂太哦,請再摸摸我的頭吧。”
淚水在眼角不受控地流下,像曾經目睹了裡香死去時那樣。
乙骨憂太從未從想要守護之人的死亡中走出來,他依舊是那個渾身顫抖地站在血泊邊,無意識地用咒力詛咒對方的孩子。
我不要接受這樣的死亡,
他無比悲傷地想着,卻謹小慎微地控制着自己的咒力,沒有一絲一毫地洩出。
年幼的愛,是不想離開彼此。
成熟之後的愛,是克制自己。
世界在一瞬間停滞不前,乙骨憂太的意識漂流,被卷入了世界的扭轉重啟。
他仿佛聽到了一聲飽含着悲傷的歎息,随即便從嶄新的身體中睜開眼睛。
“憂太,是爸爸哦!”
熟悉的男人,熟悉的聲音,熟悉的病房。
乙骨憂太獲得了第二次機會。
就像必須要有人曾目睹過五條悟不為人知的孤獨死亡,他必須注視着一切,帶着一切,進入下一次周目。
那樣的故事,如果不為人所知曉的話,豈不是太寂寞了。
隻是偶然地感受到了五條悟熟悉的咒力,乙骨憂太便甩開了帶着自己和妹妹來遊戲廳玩的媽媽,獨自一人靠近了咒力殘穢的來源。
“老師,”
乙骨憂太的眼睛裡含着夾雜着悲傷的欣喜,他的指尖輕柔地蹭了蹭魔王的臉頰,
“如果不想笑的話,就不要笑了。”
如果覺得痛苦的話,就沖着我哭泣吧。
你與我都是,這個陌生而熟悉的世界裡,
可悲的流浪者。
那個安詳地擺脫痛苦而死去的男人,已經得到了安息。
乙骨憂太又有什麼資格,讓他的同位體也知道那些事情呢。
沒關系的,我的事情是不值一提的。
天性内向的青年一貫如此的想着,
我依舊會進入咒術高專,成為老師的得意門生。
這樣的未來,已經是我的美夢了。
我又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乙骨憂太的悲願,不過隻是,
想要裡香和五條老師,都能幸福。
他毫無陰霾的笑着,托着臉頰看着魔王不甚熟練地操縱着搖杆。
娃娃機裡的小小白獅,亦如眼前安靜卻渾身透着矛盾與痛苦氣息的男人。
如果你也能幸福,就好了。
乙骨憂太如此祝願着甚至未能窺得本貌的青年。
魔王的手指不太擅長如此的精密操作,他能完美的掏進别人的胸膛,把一整顆心髒摘取出來。
但不能操縱這種小小的搖杆,精準地抓到娃娃。
他恨恨地看了一眼自己手指上異化的黑色指甲,努力地瞄準着卡邊緣處的娃娃的标簽。
終于在不知道多少次下鈎之後,抓到了一隻小小的白色獅子布偶。
乙骨憂太難掩喜悅地歡呼着,接過那隻軟乎乎的玩偶。
果然還是個小孩子嘛,
魔王熟練地摸了摸那孩子的腦袋。
乙骨憂太熟悉又眷戀的蹭了蹭他的手,把玩偶放回了他的手心。
“這個送給覺先生,五條老師的禮物,我下次再送!請不要把我來過的事情告訴五條老師!”
他笑着,轉身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就像從沒來過一樣。
魔王迷茫地半蹲着,抓着那隻柔軟的布偶。
五條悟和夏油傑過來尋人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他們倆看了彼此一眼,一副一緻地對眼前的景象完全無法理解的表情。
“喂,發生什麼事了嗎?”
五條悟湊過去,看了看被他抓着的布偶。
總不會是這個同位體突然愛上了抓娃娃吧,拿來的遊戲币盒子裡面都不剩幾個了。
魔王沒有回答,嘴角卻稍微彎起了一點。
“他不會是徹底瘋了吧,”五條悟戳戳夏油傑的胳膊,小小聲地跟他說。
夏油傑看了看魔王莫名其妙的笑容,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
雖然他覺得這個五條悟已經夠瘋了,再瘋一點就要變成兩面宿傩了。
那種事情還是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