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溫知禾才默然松開門把手。
包間内暖氣充足,溫知禾本不想卸下身上任一防護罩,但在入座前,還是将圍巾、外套脫下。
賀徵朝随手落放手機,擡眼見女孩褪去外搭,她穿了緊身的灰色毛衣裙,筆直的雙腿被黑絲長筒靴包裹,高挑勻稱。
相比起上次見面時的清麗樸素,這次顯然精心打扮過。
某種答案,昭然欲揭。
對于無法否認的賞心悅目,賀徵朝的目光并未有過多停留,很紳士地偏移開,同侍應生交談。
溫知禾一轉身,就聽賀徵朝問:“有什麼忌口?”
溫知禾停頓半秒,沒客氣:“不吃香菜,吃不了海鮮。”
其實她的忌口有很多,香菜隻是其一,過敏源除了海鮮,還有别的瑣碎分支,全都說出來顯得矯情,一會兒她會自己處理,賀徵朝總不能逼着她全吃完。
侍應生走後,賀徵朝深深地看眼她:“對海鮮過敏?”
溫知禾“嗯”了聲:“大部分。”
“好,我記住了。”賀徵朝略一颔首,回應得自然極了,也不知是随口接茬還是客氣,溫知禾看不出來,但想來這種人,也沒必要說這種話來讨巧。
她保持沉默,率先開口的就是賀徵朝,男人聲線溫文爾雅,不吝于贊美:“今天的你很漂亮。”
溫知禾無意和他有過多迂回的周旋,她的指尖稍稍陷入毛衣裙裡,在内心默念三秒才直視他的雙眼:“我的房子被房東收回,是不是和您有關?”
虛與委蛇太久會令她處于被動,溫知禾不願,所以就把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也抛到台面上,更何況開門見山也沒什麼不好的。
出乎意料的是,她無根無據的提問,卻得到了賀徵朝肯定的回答。
“的确。”這聲回應如碎玉清脆,賀徵朝微微一笑,眉眼更溫潤,“你很聰明。”
他應下得太幹脆,還不忘給顆甜棗,溫知禾啞言須臾,竟不知該作何表情。
侍應生上了菜,望着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溫知禾隻覺無感沒味,哪怕自己直到現在都沒吃過什麼。
他的沉默令發言權的轉盤似乎又指向賀徵朝,男人不急于動筷,斂眉延續話題:“所以溫小姐來見我,是單純因為租房?”
溫知禾心裡積了口悶氣,上不去也下不來,反問的聲音不平穩還帶刺:“我能來見您,還能單純到哪兒去。”
這個男人難掩溫潤皮囊下的傲慢,但同時能允許她的失禮,溫知禾自然也口不擇言起來:“賀先生,您可不可以如實回答我接下來的每個問題,不要急着反問我?”
自始至終他都并沒有這麼做,反而是眼前的女孩倒打一耙,不過這并不妨礙他答允。
賀徵朝眼底露出好整以暇的笑意,淡淡道:“可以,請講。”
溫知禾:“我知道您并不是非我不可,但既然又下套引我過來,應該是覺得就此放過我會很可惜吧?”
賀徵朝若有所思,沒過多思考停頓既答:“嗯,會可惜。”
“您可惜什麼?”溫知禾抿唇,以防錯意補充:“可惜我這種人不識好歹,給我一個教訓?”
“教訓這詞兒言重了。”賀徵朝輕呵氣,低沉的嗓音難辨到底有幾許真意,面子裡子是做足了:“如果我的做法讓你感到困擾,我可以和你道歉,溫小姐。”
“我的意思是這事兒如果沒能談成才可惜。”他深深地看着她,忽而平靜地說起其他話題:“我的祖父很喜歡養鳥,這鳥長時間養在籠子裡容易生病,但出了籠子又喜歡橫沖直撞随處飛,有一回還差點兒飛走了。”
“沒辦法一直豢養在籠子裡,又怕它飛得太高太遠,隻能給它剪羽。”
“這并不會傷到它,況且自由對它而言,也不是什麼好事。”
賀徵朝溫和的口吻下,是赤裸裸的意有所指,溫知禾不傻,怎麼可能聽不出來。
真是個無恥的男人。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久,但溫知禾敢肯定,這位先生絕對是那種能把'愛'與'性'分得很開,并且為避免麻煩擺出好好先生姿态的男人。
他說得出漂亮話,隻是其中的真心實意微乎其微。
和這種人周旋,她會被啃得肉都不剩,不過既然他在乎面子,她隻要不扯下這虛僞的紳士面具就好,何況她的骨架都要支離破碎了,哪兒還能關心這極少的皮肉。
“你的眼光很好。”
溫知禾不再用敬詞,雙眼明亮坦蕩。
“我漂亮,聰明,機靈,能幹。”
坦蕩到自我誇贊都不臉紅。
賀徵朝眉梢輕挑,漆黑的眼底更深。
“現在在你看來,我應該很沒骨氣,低頭也快。”溫知禾輕輕吸口氣,下定決心般話鋒一轉:“你的請求我可以接受,但我想知道您能給我什麼好處,請你詳細的,明确的告訴我。”
“我不想吃虧,也需要一些安全感。需要的保障也不會很廉價。”
“既然你大大方方和我談合作,我也明明白白和你提要求,您同意嗎?”
說到這,溫知禾有些口幹舌燥,她立即拿起眼前的高腳杯,飲了口葡萄酒。
溫知禾很少喝酒,也不勝酒力,貿然飲下一大口,即使酒精度不高,她的面頰也不由得浮起淡淡的酡紅。
賀徵朝泰然地觀賞着她,唇角輕掀:“可以,你說。”
溫知禾也盯着他的雙眼,毫不客氣:“就現在,你給我打一筆足夠說服我的錢。”
能提出這番要求,賀徵朝并不感到意外,女孩如炬的目光他照單全收,包括——無理的要求。
一張卡從他的指腹挪到跟前,是黑金色的信用卡,溫知禾僅注視一秒鐘,便聽見男人醇厚悅耳的聲音:“裡面的額度有一百萬。”
如果僅僅是信用卡,溫知禾或許并不會有什麼感覺,但聽到百萬二字,她的心髒結結實實漏了一拍。
她是心動,但并沒有流露過多急切,連卡也沒碰,平靜謹慎地詢問:“有沒有什麼注意事項?”
賀徵朝眉梢微揚,笑了下:“卡是給你開的,随便花。”
“但如果你指婚後,那确實有。”
話音捶落,結結實實地打住了溫知禾擡起的手,燭火映照他的雙眼,難探其間的深邃暗沉,溫知禾心底動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