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老夫人聽着丫鬟的回禀,心中當即湧起一股惱意,徽丫頭不慎落水一事她可是嚴令府裡上上下下莫要聲張,免得平白生出是非來的。
可這會兒衛國公老夫人窦氏派了心腹孫嬷嬷上門探望徽丫頭,可見是聽說了徽丫頭落水的事情。
府裡人多嘴雜雖是尋常,可她此時依舊覺着是戚氏這個當家媳婦禦下不嚴,才叫下頭的人有膽子将府裡主子的事情當閑話說到外頭去。
翟老夫人帶着幾分不滿看了戚氏一眼,才吩咐道:“快請進來吧。”
丫鬟領命退下。
戚氏站在下頭,臉上有些挂不住,心裡頭分外不是滋味兒。她哪裡不知,婆母這是将這事情怪到她這個長媳身上了。
她真是冤枉,府裡上上下下這麼多人,每個人又有一家子親戚,她能管着不叫人在府裡議論,難不成還能管到下人們家裡去?
她嫁進侯府這麼些年了,可婆母到底還是覺着她身份配不上侯夫人這個位置,若是換個身份高些的,婆母豈會這般不顧她的臉面。
崔令胭将這一幕瞧在眼中,心中卻是沒有半分波瀾。
祖母養尊處優,在侯府一向說一不二,如何會顧忌戚氏這個兒媳的感受?
崔令胭正想着,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丫鬟掀起簾子,領着一個容長臉,穿一身褐色繡團花褙子的嬷嬷走了進來,正是窦老夫人的心腹孫嬷嬷
翟老夫人見着人,臉上就堆起幾分笑意來。
“奴婢給老夫人請安了。”孫嬷嬷福身行禮,和翟老夫人寒暄了幾句就說明了來意。
“聽說府上大姑娘不慎落水病了,這些日子一直養不好,老夫人心裡頭着急,便請了宮中的太醫過來,給大姑娘診一診脈,開些溫養的方子。”
翟老夫人聽着這話心中暗惱,哪裡不知窦老夫人此舉是叫人過來試探崔令徽和他們甯壽侯府有沒有悔婚的心思。
要她說,窦老夫人也真是想多了,雖說她不想承認,可衛國公府比他們甯壽侯府顯赫的不是一星半點。
有宮裡頭太後和皇上恩寵,别說陸秉之隻是中毒,有可能影響子嗣,便是陸秉之真廢了,他們甯壽侯府也斷不敢在這個關頭上悔婚的。
“老夫人上了歲數,還要操心徽丫頭這個晚輩的事情,真真是我們徽丫頭叫人不省心。不過那日也是身邊的人沒伺候好,叫徽丫頭踩在湖邊的雜草上腳下打滑了,這才不慎落在水裡,遭了一場罪。”
“養了這些日子,如今已是好些,能下地走動了,勞煩孫嬷嬷你特意過來這一趟。”
翟老夫人說着,便吩咐身邊的丫鬟玳瑁去将崔令徽叫過來。
孫嬷嬷聽着這話,連忙笑着搖頭道:“哪裡敢勞煩大姑娘走動,還是奴婢帶着太醫去大姑娘院裡一趟吧。”
孫嬷嬷說完這話,視線落在站在戚氏身邊的崔令胭身上,她方才進來就注意到這個模樣好看的姑娘了,見着眼生,眼底便露出幾分疑惑來。
翟老夫人笑着對她道:“這是我那三孫女兒,閨名令胭,這些年一直在她外祖母跟前兒盡孝,昨個兒才随她舅母進京。”
孫嬷嬷聽她般說,心中便了然了幾分。
陸秉之和崔令徽定親,衛國公府自然是要将甯壽侯府的情況都打聽楚的,哪裡能不知道崔令徽的繼母戚氏當年生的是一對龍鳳雙胎。隻是因着出生時女兒崔令胭比兒子崔慎泊重了好些,瞧着健壯,兒子卻是病恹恹的,戚氏就認定了是女兒搶了本該屬于兒子的營養,遷怒到崔令胭這個女兒身上,就此偏了心,以至于崔令胭六歲那年就被送去了外家常住。
雖打着個在外祖母身邊盡孝的遮羞布,可京城裡高門大戶對着這件事哪個不是心存笑話,覺着戚氏真是魔障了,偏心偏到這個地步,也是少見的。
這不是白白将自己親生的閨女推出去嗎?
因着這個,孫嬷嬷是不大信戚氏是真心疼愛大姑娘崔令徽的。畢竟,對自己女兒都這般心狠,哪裡有那份兒慈愛去疼先夫人所出的女兒。
崔令徽見着話題落到她身上,便對着孫嬷嬷微微福了福身子。
孫嬷嬷側身避了避,隻受了她半禮,心中卻覺着這孩子極懂禮數,便細細打量起她來。
這一打量,便覺着崔令胭的模樣可真是好,眉目如畫,溫婉好看,身上透着一股子江南女子才有的獨特氣質。
尤其一雙眼睛清澈如泉水,似乎能撥雲見月,叫人有些移不開視線。
戚氏也真是舍得,将這樣好一個女兒丢在外家這麼些年。
孫嬷嬷含笑對着翟老夫人道:“老夫人好福氣,有這樣一個好模樣的孫女兒,往後帶出去不知要有多少人羨慕呢。”
戚氏攥緊了手中的帕子,臉面愈發有幾分挂不住,覺着孫嬷嬷說婆母好福氣有個好孫女兒,是在暗諷她這個當娘的狠心,将女兒丢在外頭不管不顧呢。
戚氏心中暗惱,可這孫嬷嬷乃是衛國公老夫人窦氏身邊的人,她再如何也不敢表露出半分來,隻在心中有些責怪嫂嫂詹氏這個關頭帶着崔令胭進京,分明是給她添堵呢。
翟老夫人聽着這話,笑着道:“嬷嬷言重了,哪裡擔得起嬷嬷你這般誇她。”
場面話說完,自然不好叫孫嬷嬷繼續待在這裡。
翟老夫人看着站在那裡的崔令胭,想着若叫戚氏陪着孫嬷嬷過去,沒得叫人多心,覺着府裡不放心,刻意盯着孫嬷嬷一行人,倒不如叫崔令胭這個晚輩陪着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