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胭說完話後,并未得到陸秉之的回應。
他就那樣看着她,直看得崔令胭心裡頭發虛。
可她又覺着這是她和陸秉之頭一回見面,哪怕崔令徽失足落水一事叫陸秉之心中不滿,那也是他和崔令徽之間的事情,不至于會遷怒到她這外人身上吧?
心中這般想着,崔令胭擡起頭來,小聲叫了聲:“世子。”
陸秉之的視線落在她的袖口,崔令胭順着他的視線看去,便見着袖口處拿金線繡着的小朵小朵的海棠花,她便知道方才那些話他必是聽了進去。
若是沒有經曆過夢中的那一切,她興許會因着崔令徽特意送給她的這件衣裳心中難受,被陸秉之聽到這些也會羞愧難當。可經曆了那個夢之後,她便不在乎這些事關臉面的事情了,隻覺着這些都是無關痛癢的小事,哪怕被人看輕了,也傷不到她分毫。
這般想着,崔令胭神色坦然,又對着陸秉之福了福身子道:“世子若沒有什麼别的事情,臣女便先告退了。”
陸秉之的視線從她繡口移開,落在她臉上,淡淡道:“去吧。”
崔令胭心裡頭松了一口氣,這才帶着碧桃離開這邊。
她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實在是有些緊張。
碧桃方才說得沒錯,陸秉之這人氣場大得很,和他相處實在是不大自在。
哪怕他不說話,就靜靜站在那裡,也給人一種無法忽視的壓力。
崔令胭不知道這是因着陸秉之貴重的身份,還是因着他這個人本來就是這般清冷,叫人不好接近的樣子。
還是說因着那個夢叫她知道了陸秉之真正的身份,所以愈發覺着他威嚴了幾分。
崔令胭心想,陸秉之這般性子,又是這樣貴重的身份,怪不得那個夢裡繼姐崔令徽嫁給他之後不得恩寵。兩個都如此高傲自持的人,若沒有一個人願意低頭放下身段,自是相處不好的。
更何況,陸秉之和崔令徽也并非自小一塊兒長大青梅竹馬的情意,說到底不過是一樁婚事将二人綁在一起罷了。
倘若陸秉之沒有中毒,崔令徽興許會滿意這樁婚事,心中得意她能嫁給陸秉之成了衛國公世子夫人。可如今陸秉之餘毒未清,瞧着他依舊有幾分蒼白的臉色,可想而知京城裡那些流言蜚語也并非空穴來風。
這對未婚夫妻,待日後成婚多半也會和她那個夢中一樣成了一對怨偶。
好在這些都不關她的事,她私心裡倒是盼着崔令徽趕緊嫁去衛國公府,這樣她在侯府也能稍微自在些,不用擔心崔令徽這個繼姐時時刻刻想着算計她。
......
陸秉之看着崔令胭離開的背影,意味深長道:“甯壽侯府這位三姑娘性子倒和京城裡的貴女有些不大一樣。”
觀言今日跟着陸秉之進宮,自然将方才崔令胭和貼身丫鬟的話聽在了耳中。
這會兒聽着自家主子這話,很是認同道:“奴才瞧着也覺着有些不大一樣,若是換了旁人被人知道這樣的事情,還不知如何委屈羞惱,恨不得尋個地縫鑽進去呢。”
“偏偏這崔三姑娘面色平靜,沒有任何羞窘的樣子,像是這是一件再尋常不過,根本不值當她放在心上的事情。興許是因着自小被送到外家寄人籬下,見多了這些事吧,想想也倒是個可憐的。”
觀言心中暗想,單這麼一件小事就能揣測崔大姑娘真是心眼小容不下一個剛回府的繼妹。私下裡這些個手段,是要叫人将委屈都咽下去,人前還要承了她的情呢。
這般品行的女子,如何配嫁給他們主子?
這話觀言不好說,可私心裡他是不想叫崔令徽嫁到衛國公府的。有這麼個主母,往後府裡還不知如何不得安甯呢。
陸秉之沒有回應觀言的話,徑直朝前走去:“别愣着了,去給舅舅請安吧。”
這邊
崔令胭帶着碧桃出來,這才松了一口氣。
碧桃的臉色也有些微白,小聲道:“咱們怎就碰到陸世子了,世子不是去給皇上請安了嗎?”
“好在世子沒有為難我們,要不然鬧出事情來,回了甯壽侯府可是不好交代。”碧桃拍了拍心口有些後怕道。
崔令胭拍了拍她的手,寬慰道:“行了,咱們往回走吧,咱們也不是故意說那些話的,再說,陸世子定也不會那般小氣。”
更重要的是陸秉之沒有将崔令徽這個未過門的妻子放在心上,要不然,興許會生出誤會來也是有的。
碧桃聽崔令胭這般說便點了點頭,跟着崔令胭一路往回走。剛行至半路,就見着一個穿着碧藍色宮裝的宮女往她們這邊走,定睛一看,竟是方才在宮門口接她們的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