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漢獰笑一聲:“算你識相!等我彙報了船長,有你的好處,...嗯?”
壯漢的眼雖小卻尖,眼角餘光瞥到那臉色慘白的青年,正在悄悄将什麼東西遞給他身邊的女人。
“你手上是什麼東西?”他盯着鹿丘白,“是不是偷船上東西了?拿出來!”
鹿丘白抿着唇不動,将手往身後藏。
這一下幾乎坐實了他的偷竊。
壯漢一把攥住他的手!鹿丘白吃痛“唔”了一聲。
擰着手腕翻過來一看,是一個木制相框。
壯漢一愣,反手将相框扔在地上,罵道:“媽的,個破相框有什麼好藏的?王勇,你把我當傻逼耍啊。”
鹿丘白不答,雙眸仍盯着相框。
不止他,【夜燕】的視線也緊緊跟随着相框,趁壯漢注意力全在鹿丘白身上,挪動着步子試圖向相框靠近。
這一切都被眼鏡看在眼中。
他搶在夜燕之前,撿起地上的相框,塞進了自己的兜裡。
【夜燕】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來不及做什麼,壯漢的目光冷飕飕轉了過來。
“苗曉燕,你現在立刻去給我把地闆拖幹淨,有一點灰塵,我就送你去喂魚。”
苗曉燕是【夜燕】在船上的身份。
緊接着,壯漢看向鹿丘白:“至于你,王勇...”
他重重一推,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将鹿丘白生生從門口推回了房内。
鹿丘白被推倒在地,左側肩膀撞在地上,令人牙酸的關節錯位聲頓時響起。
壯漢居高臨下地瞪着他:“你不是喜歡這裡嗎?就在這好好待着吧。”
落鎖聲響起,燈光被厚重的門闆遮擋。
視野陷入純粹的黑暗,鹿丘白臉上的恐懼倏然褪了個幹淨。
手掌壓着肩頭一按,将脫臼的肩鎖關節複位,一瞬間劇痛襲來,鹿丘白咬牙忍耐着,指腹輕輕掐去鼻尖的汗珠。
除了他自己的呼吸聲,房内如真空般寂靜。
伸出手,除了虛無的空氣,就隻能摸到冰冷的牆壁。
人對未知有着本能的恐懼。
尤其視覺無法發揮作用後,其他感官就會變得神經質般敏銳。
鹿丘白聽到窸窸窣窣的響動,像風吹的塑料袋,從身邊傳來。
可他身邊分明是一堵牆。
黑暗讓他無法判斷那聲音與他的距離,隻覺得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不再隻拘泥于牆上,而從頭頂、身後、腳下都包抄而來。
最後,那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一股冷風撲向後頸。
“…”鹿丘白沉默着将船員服的拉鍊拉到頂,豎起領子擋風。
當一個人長期置身于無光且無聲的環境,與外界刺激徹底隔離的情況下,大腦會出現顯著的感覺剝奪症狀。
比如說,幻覺。
這間房空無一物,是因為它本就無需放置任何物體。
它存在的意義,就是懲罰不聽話的船員,擊潰他們的心理防線,讓他們精神崩潰。
怪不得,壯漢鎖門前,看向他的目光,寫滿了惡毒的期待。
壯漢想用這種方式将他逼瘋。
可惜壯漢算錯了一點。
他本來就是個瘋子。
鹿丘白扭過頭,身後是閻老大扭曲的鬼臉。
方才他正是用沒有四肢的軀體在牆上爬行,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鹿丘白朝他綻放出一個純良的微笑。
…
距離鹿醫生被鎖入房間,已經過去一天一夜。
眼鏡的臉頰高高腫起,鏡片碎了一塊,眼周有一圈淤血。
他捂着臉咒罵一聲,從枕頭下摸出相框,寶貝似的捧在懷裡。
這相框,鹿醫生不惜得罪壯漢都要藏起,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肯定是個關鍵道具。
說不定就是污染源。
“抱歉了,鹿醫生,”他撫摸着相框,“我也是不得已,我阻止過你們的,要怪就怪NPC突然下來!是你自己運氣太差了…”
他隻是個普通人!他想活下去,他有什麼錯?
他知道出賣了鹿丘白後,一定會被團隊抛棄,搶在【夜燕】前面拿這相框,不肯交出去,藏在房間裡,也隻是想要自保。
眼鏡很清楚自己不擅長體力勞動,今晚他依舊沒有完成捕魚任務,但【木頭人】和【夜燕】都把自己的魚分給了他。
事實證明,隻要有相框在,收容者就算恨死了他,也不得不保護他。
他是聰明的,在合适的時機做出了正确的選擇,他沒有錯。
就在這時,房内的燈“啪”地熄滅,黑暗劈頭蓋臉撲下。
眼鏡吓得一聲大叫,旋即想起這隻是例行熄燈。
今晚,污染體肯定去殺鹿丘白了。
他是安全的。
眼鏡豎起耳朵聽了聽,走廊裡很安靜,放下心來,爬上床,抱着相框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眼鏡被“啪嗒啪嗒”的雨聲吵醒。
他捂着耳朵試圖再次入睡,可雨聲越來越響,好像漏進了屋内。
媽的。
他騰地從床上坐起,快步走到窗前,要将窗鎖緊。
——海面上雲霧翻湧,不見雨絲。
沒有下雨!
那雨聲…是從哪裡來的?!
啪嗒、啪嗒…
“雨聲”在他身後響起。
眼鏡的頭皮瞬間麻了,猛地轉過身去!一團漆黑的陰影就站在他的身後!
微弱的光從陰影顱前亮起,眼鏡猝不及防對上一雙暴凸在外的怨毒魚眼。
眼鏡呆滞地看着這非人的模樣,連尖叫都忘記了。
是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