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是挺忙。” 韋勒克先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想醫院别一天安排那麼多任務給我,好讓我陪一陪家人。”
“要是沒有交通堵塞還好,倫敦現在越來越塞啦……這麼對比起來,你們的‘壁爐’和‘飛天掃帚’可真方便!” 伊萬斯先生樂呵呵地說。
“是啊,真可惜我沒法體驗。” 韋勒克先生對自己的麻瓜身份毫不避諱,伊萬斯夫婦也一樣:
“我們一家隻有莉莉會這些神奇的魔法。” 他們興沖沖地表示。
并不意外,佩妮此時的臉黑了一大半。而莉莉則稍微紅了臉。
“那很不錯,擁有一對各有各優秀之處的女兒。” 韋勒克先生平和地微笑道。
“埃爾總是羨慕有兄弟姐妹的孩子。” 瓦倫娜說。
氣氛隐約間緩和許多。
圍繞放松與玩樂主題的假期,埃爾弗裡德自然無比享受。
然而西裡斯就沒那麼幸運了,第一晚進家門,他被沃爾布加劈頭蓋臉罵了一頓,原因是他在禮堂分享麻瓜書籍——
“……你還嫌不夠丢人嗎?你是不是要把整個布萊克家族變成笑話才滿意?你想徹底毀掉我們對不對!我怎麼會生出你這麼個孽子……”
來來去去無非這幾句話,西裡斯聽得耳朵起繭,見怪不怪地直接無視面前這個跟高貴二字毫無關系的、大吼大叫的漂亮女人,将自己鎖在了房間。
“不要給他送任何吃的!讓他餓死在裡面!” 沃爾布加怒罵道,聲音簡直快穿透牆壁。
在這裡,他被禁足、禁食已經屬于常态。
萬幸的是,貓頭鷹的信還送得出去,也送得進來。詹姆早猜到他一回家就得挨餓,寄來了一大堆好吃的,以及麻瓜制造的有趣小玩意兒,比如拍立得、拼圖、八音盒和大富翁。
今年多了埃爾弗裡德·韋勒克這個朋友,她在信中安慰他:
“……總會存在不适合當家長的家長,他們把自己的追求強加在小孩的身上,想扭轉他們的觀念已經不可能了,但是我們可以選擇脫離出去——不到幾年你就能這麼做了,波特肯定很歡迎你去他家,或者你有任何需要,也可以找我幫忙……”
她的貓頭鷹送來幾本麻瓜雜志和一些高熱量零食,瞧包裝上的字符,和二年級她看的那本外文書極相似。他拆開嘗一口,是甜掉牙的巧克力餅幹。
他們兩人的貓頭鷹到西裡斯房間窗口時每次都累得氣喘籲籲。
不幸的是,一天下午,沃爾布加用魔法強制打開了上鎖的房間,她看到了還沒來得及藏的這堆東西,臉色大變:
“好啊,我說你怎麼消停了,原來是有這些狐朋狗友……” 她揮了揮魔杖,一封封信件展露在眼前。
手上沒有魔杖(實際上就算有,由于蹤絲他也無法在校外使用魔法)的西裡斯瞪着她,維持着表面的雲淡風輕,自從他發現自己越是冷靜、沃爾布加會越生氣,他經常這麼暗暗咬牙竭力調動一切面部神經形成這副慵懶與諷刺相雜的神情。
當她發現送信人不僅是以前的波特,還多個陌生的名字、一個神聖二十八族裡沒有的姓氏,她質問道:
“……這個韋勒克是混血還是泥巴種?”
他不說話。哪怕真相其實并不至于叫她大發雷霆,他偏偏什麼也不打算解釋。
銳利的目光像是要把西裡斯肢解那樣狠戾。
從進門開始一直恭順低下頭的克利切幾乎不敢呼吸、穩穩地端好手裡的牛奶粥——這是隻短暫心軟的沃爾布加吩咐他煮的,為饑餓太久的人提供基本營養的同時又不會損害腸胃,克利切為布萊克家族服務的這些年,已烹煮過無數次,以前還是因為小孩子們生病,後來則演變成西裡斯被禁食的次數逐漸增多……
“回答我!” 沃爾布加拔高了音量,西裡斯反而彎了彎嘴角、譏笑的神态跟年輕時的她幾乎沒什麼兩樣。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她的兩隻保養得算得上年輕的手、此刻猙獰地爬滿了青筋,她正用麻瓜的方式撕毀信件,氣得甚至忘了大可一個咒語解決這些礙眼的信封,嘴上念念有詞:“你連泥巴種都敢交好了!”
“别叫她泥巴種、你這個瘋女人!” 西裡斯沖上前要奪回自己的信,并不忘大聲地還擊道——
結果下一秒,沃爾布加一揮魔杖把整碗滾燙的粥水潑了過來,一切猝不及防,他迅速擡手擋了擋,等能夠作出反應時,左手肘已經被燙紅一大片,高溫灼傷的一瞬間是來不及感受疼痛的、往往在拉開衣袖接觸空氣的那一刻,延長的痛覺鋪天蓋地地淹沒自己的感知力,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氣,踉跄着後退了幾步。
“我生你出來,你管我叫瘋女人?” 沃爾布加眼睛都不帶眨的,帶着大快人心的語氣說,又揮揮魔杖、一把火燒掉了那堆朋友們寄來的物品,“克利切,鎖了他的貓頭鷹和窗戶。我看看還有什麼救得了你……”
隻能按主人吩咐照做的克利切頗為無措地看着西裡斯高度燙傷的一隻手,盡管平日裡這位少爺對自己愛答不理,說到底也是雷古勒斯少爺的哥哥,現在這個局面可不是他想看到的,起碼清理清理傷口也需要吧?可是沃爾布加厲聲阻攔道:
“不要給他療傷!” 一時間,她的心底有閃過一絲苦悶與悲傷,但一對上西裡斯冷漠得像死人的眼睛,她的動搖頓時煙消雲散:“不好好反省,就是這個下場,就該記住疼痛這個最好的教育!”
她頭也不回地離去。
到了深夜,雷古勒斯還是找自己求情了。
最終,她憑着内心僅剩的一絲仁慈默許了他把那小瓶愈合魔藥送進西裡斯的房間。
沃爾布加真的很難想象,沒有雷古勒斯這個孩子,她該怎麼辦——
西裡斯出生時她已經三十四歲,在此之前她既難懷孕又流過産,明明自己嫁給奧賴恩的時候才二十歲出頭,眼看最小的弟弟西格納斯已經生了三個女兒,她害怕自己沒有孩子,生不出子嗣的布萊克是當不了繼承人的,她的夢想可是遵循對父親的諾言:一生維護家族榮耀、重振家族榮光。
以緻于她一度将她第一個出世的孩子視為奇迹。
1961年8月,雷古勒斯也出生了。從此她的人生重心就是将這對兄弟培養成布萊克傑出的繼承者,尤其重視作為長子的西裡斯。
眼看一切進行得還算順利,西裡斯六歲以前,除了有點黏她、貪玩、耍小性子捉弄禮儀老師以外,沒有什麼大問題,她以為他隻是心性調皮而已。
直至那天去宴會的路上,她正與格林格拉斯的家主寒暄,就這眨眼時間這點功夫、西裡斯跑去跟路邊衣衫破破爛爛的麻瓜小男孩談話,還想把領口下貴重的胸針送給對方,原因是那小孩說自己好幾天沒吃飯。
她才不在意這種事、她隻在意自己在别的純血家族面前丢了臉:她的兒子主動和泥巴種打招呼、實在太不像話。
“……布萊克是不能和任何一個泥巴種說話的、連一個眼神都不可以!你懂嗎?” 她當時兇巴巴地叫道,這是她第一次吼自己的孩子。
“可我沒看出來他和我們有什麼不同,媽媽。” 西裡斯反駁。
她長篇大論地解釋純血如何高貴麻瓜如何低劣,然而按今天的局面來看,他是半點沒聽進去。
到霍格沃茨上學也加劇了他們之間親情的破裂,他越來越不屑于她的權威發言,越來越喜歡質疑家族的教育理念。十一歲,在先是被分進格蘭芬多學院、又在貝拉特裡克斯和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的訂婚宴上說“我倒不覺得麻瓜有多蠢”這種言論後,剛到家她就扇了他一巴掌,她從未這麼惱怒地用蠻力打過他,那一天的響亮耳光、如同開了個無法挽救的口子,往後母子間的争鬥永無休止。
不是所有人都會崇尚“Core Value”,并将其納入自己的意識形态當中,尤其是天生反骨的西裡斯,當他親身接觸到這個被長輩說得一文不值、肮髒堪比蟑螂的群體,發現實際卻并非如此,原來的觀念體系不攻自破,他的清醒來得太早,緻使周圍的人們隻以為他是年少氣盛不懂事。
對此他才不會掉入自證陷阱,他不在乎他們如何擁護這個破理念,更不在乎他們揚言要把他逐出家門,他巴不得離開這個地方、這個不配稱作家的地方:責任缺失的懦弱父親,瘋瘋癫癫的激進母親,乖得像根木頭、完全沒主見的弟弟……
終有一天他會逃離的——他會成功而徹底地脫離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