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她的光明,若有一天被熄滅,他都不忍譴責,該指摘的恐怕僅有命運的捉弄。
修複好感情,西裡斯的心情即刻舒緩很多,睡眠也變回平常。
一旦回到常态下無憂無慮的自己,他就會時不時暴露匮乏邊界感的缺點,好比這陣子在詹姆·波特繼續自己對莉莉·伊萬斯的死纏爛打大法之時、他總是跟着幫腔,格蘭芬多本就是愛好熱鬧的學院,他們兩張大嘴巴更是把暑假的“約會”傳得人盡皆知,搞得越來越多不知好歹的同學起哄詹姆和莉莉的“戀情”,開倆人的玩笑,謠言如洪水猛獸攔都攔不住,對此詹姆也不去否認、隻樂呵呵地聽着。
男生們并不明白,這是極度敗壞好感的行為。
原本在暑假一天遊玩活動中對詹姆積累僅僅一絲的好感立馬灰飛煙滅,莉莉惱羞成怒的同時又無能為力,畢竟連随時幫她澄清的埃爾弗裡德也難逃一劫——三年級的流言再次呈現死灰複燃的趨勢,越是看埃爾弗裡德嚴肅地制止他們亂說話,他們越覺得她們是心虛和嘴硬,加上平時與西裡斯·布萊克互動最多的異性隻有她,他們更深信不疑、甚至取了相應的綽号“2 Plus 2--Marriage Together”,意思是兩對朋友恰好拼成兩對新人。
“……你們别太過分!” 莉莉火冒三丈地阻止這群閑得慌的嘴碎家夥,好朋友被連累取笑最讓她氣憤,對詹姆·波特的厭惡及恨意又上升了一層。
“算了莉莉,我們走吧,别理這些神經病,越搭理他們,他們越興奮。” 埃爾弗裡德低聲說,很有風度地擡了擡下巴以示自尊,挽着女友快步走出人群中心。
魔藥課上,同教室的斯萊特林雖不參與衆人的起哄,八卦這一集體特性使他們也愛看看笑話。
自然,唯獨西弗勒斯·斯内普的臉黑得媲美鍋底,他聽得快氣死了,恨不得自己熬的是緻命毒藥、能往波特和布萊克的南瓜汁中滴上兩滴。
這節課的教學任務是增強劑,比起前段時間要求的緩和劑,工序不算複雜,課題任務一輕松,開小差的學生多了起來,剛好斯拉格霍恩教授對成績好的學生有所偏愛,不在乎熬好魔藥後他們如何滿嘴跑火車,他還湊一番熱鬧地認真聽了會兒,也不知道是不是午餐喝了點酒小酌的關系,教授居然一臉欣慰慈愛地說:
“啊,這挺好,你們畢業後不嫌棄我的話,可以來找我當證婚人……”
斯内普座位傳來了試管碎掉的喀嚓聲,不過無人在意,鑒于大家都顧着哄堂大笑。
“教授,您不要聽他們胡說八道、事情根本沒有發展成這樣……” 莉莉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崩潰。
“蕪湖——伊萬斯又害羞了!” 他們吹了聲口哨。
埃爾弗裡德冷冷地插話道:“如果你們還長着眼睛的話,就看得出來這不是害羞,是惱怒與厭煩……”
結果他們竟直接越過了她,嬉皮笑臉地轉頭對後座懶洋洋的西裡斯說:
“布萊克,你的女孩真夠掃興的——”
蓦地“啪”一聲巨響,埃爾弗裡德拿厚重課本用力砸向桌面的聲音中斷了他們惹人厭的玩笑,倏忽間人們鴉雀無聲、面面相觑,她極少主動将自己置于受矚目的位置,證明這一次她是真的很生氣。
所幸獅院人算是顧及團結集體、見好就收的類型,尤其沒必要分裂兩個品學兼優的同學,他們紛紛閉上嘴,回到了座位。
“好啦好啦,守一守紳士風度,男孩們。” 斯拉格霍恩教授見自己昔日好脾氣的低調愛徒罕見地公開表達不滿,心裡了然這群小鬼是在開沒品笑話,虧他剛剛還當真呢、挺丢人的……他趕緊闆起臉嚴肅地教訓道:“少說冒犯女士的話吧。專心熬你們的魔藥,咱們還沒到六年級的迷情劑課題呢,就你們這反應,我更堅定不讓你們碰迷情劑配方的念頭了!”
砸完課桌後幾乎是一秒恢複冷靜的埃爾弗裡德忽然頗為後悔自己在公共場合發脾氣,她長期避免難堪的局面,不到萬不得已、她也不想幹這違背禮儀的事。
下課後,西裡斯悄悄找到她,小聲問:
“……韋勒克,你真生氣啦?”
聽聽,他這話值不值得一拳頭?他着實得慶幸她是一位講究文明的朋友!
“你該先去檢查檢查你的視力或聽力有沒有問題,再來問我。” 她收拾着自己的課本,沒好氣地說。
“他們開玩笑而已,你那麼生氣幹嘛。” 他不解地反駁道,因為他自己就聽得一點都不生氣、還覺着怪好玩的呢。
“開玩笑?你看我有說好笑嗎?” 她皺緊了眉,反問。
“行吧。” 他聳了聳肩,無所謂道:“嘴巴長在他們那兒,我有什麼辦法。”
“你有責任一起澄清,而不是跟着傻笑!” 她愠怒地回話。
“我都對所有人說過我不結婚的了,你還想我怎麼說?” 他輕飄飄的語氣真讓她不滿。
“……好,那你别怪我到時候也自說自話回擊,布萊克。” 她再次稱呼他的姓氏,帶着一絲氣急敗壞說完,毫不猶豫地用力撞開他的肩膀走出教室。
他不僅不覺得痛,還暗自感歎了一下她的力道軟綿綿的。
估計是習慣了她的好脾氣,他完全沒把她說的“反擊”當回事。
直至幾天後在禮堂吃早餐,詹姆面露難色地問他:
“大腳闆,你發沒發現女生們看我們的眼神怪怪的……?”
“什麼怪怪的?” 他環視一周,沒有察覺任何異樣。
“就看我們倆的眼神啊。”
“平時看我們的人就很多吧。” 他被注視慣了,哪裡做得到留意每一個看自己的人。
“不是!” 詹姆坐立難安,“來、我舉個例子,四點鐘方向,看到沒有、那個拉文克勞女孩,她的目光……”
一遇上他的視線,對方急忙低下頭來。
然而反應力極敏銳的西裡斯已經捕捉到她眼中的深意,他正琢磨着這疑似暧昧、又與傾慕無關的眼神意味着什麼,身旁的萊姆斯·盧平艱難地憋着笑、像用盡全身力氣一般,整個肩膀都在抖。
“萊米!你是不是知道?” 詹姆快急死了,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啊?
“……咳咳,梅林在上,感恩聰明的頭腦。” 萊姆斯難得裝模作樣地繞起彎子,當級長得負責巡夜、該聽不聽的都被動地聽完,他當然清楚事實,整理好情緒、憋好笑意,答道:“兔子急了也咬人,伊萬斯跟韋勒克純粹是被你們倆逼得無計可施,才杜撰你們的悖德之情——”
“什麼?!天理何在、我明明喜歡的是女人!” 配合這幾天接收到難以言說的目光,詹姆霎時聽懂萊姆斯委婉的詞語,他不由崩潰地叫道。
“哇哦,叉子,你這副被冒犯的模樣令我好不爽,難道是我配不上你嗎?” 西裡斯見詹姆的反應如此激動,勝負欲和叛逆心促使他不悅地反問。
“你少擺錯關注點啦大腳闆。” 詹姆忽視他的無理取鬧,煩躁地說:“你的取向不也是女人,被大家誤會你不會煩?”
“有什麼好煩的,人活着總要挨兩句謊言。” 西裡斯慵懶地靠向椅背,似笑非笑道:“該懂我真實取向的人懂就行。”
順勢而為、轉移矛盾,韋勒克這一招倒挺高。
“這下你們體會到伊萬斯她們的心情了吧。” 萊姆斯一邊悠然自得地搖着頭,一邊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們的肩膀……唉呀呀,自作孽不可活。
毫無疑問,埃爾弗裡德實則不是有預謀地實施回擊,她始終認為編造謊話不太體面,即使目的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散播謠言也是需要她三思後行的事。
要不是這天晚上女生宿舍舉行茶話會夜談、話題繞到她和莉莉以及她們不存在的“戀情”上面,百口莫辯、她一時心急脫口而出“他不喜歡女生。”
長相比女人還漂亮、又不太接觸異性、幾年下來拒絕過無數學院美女,天天和男生混一起……西裡斯所有特征組合在一塊兒簡直是現成的絕妙依據,順水推舟的一句話、人們不信才有鬼了。
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隻得硬着頭皮繼續應對,莉莉已經目瞪口呆、不知怎麼接茬,于是埃爾含蓄地暗示自己也不清楚實情、大家還是按平日的觀察來得出結論吧——
自然而然,姑娘們隻聯想到與西裡斯形影不離的詹姆·波特。
運氣成分居多,恰巧一箭雙雕。
流言一向隻需要一個開頭,剩下的部分全是傳播過程中的成果,從頭到尾她隻說了兩句話,聽衆們卻在短短幾天編造成一個完整的、感人至深的故事,不愧“群衆是真正的曆史締造者”。
撞上期末考試周,沸沸揚揚半真半假的言論漸漸消停,詹姆暗暗松一口氣:真不敢想象,這故事再傳下去會變成什麼樣。
好在大部分同學當聽個樂子、并沒有買賬。無論如何,就算西裡斯·布萊克的取向有待考究,詹姆·波特明顯是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了。
放好成績單,一身輕的埃爾會回家一趟過聖誕節,臨上火車前西裡斯說自己今年也會去詹姆家過寒假、讓她記得等自己精心準備的聖誕禮物。
他也沒計較流言的事,畢竟該說不說,她的做法無可厚非。
平安夜,休·羅西先生與他的妻子來家裡做客,在此之前瓦倫娜·韋勒克頗有微詞,但客人一到場,她像變了個人似的禮貌而熱情招待,好像剛才抱怨的那個人不是自己。
韋勒克先生全程興高采烈地忙前忙後,埃爾弗裡德看得出,爸爸特别崇拜羅西先生,也無比向往對方參與政治的偉大工程。
他是政客的醫生、他萬分榮幸。
2月,如韋勒克先生先前的猜測,“英國最不受歡迎的夫人”瑪格麗特·撒切爾在第二輪投票中以壓倒性的勝利擊敗原本最有希望成為接班人的威廉·懷特勞,她正式成為了保守黨黨魁。
“……從今以後我們即将邁入一個嶄新的時代了,親愛的!”
韋勒克先生開了一瓶珍藏的紅酒,在瓦倫娜無奈的苦笑中,他興奮地将深色的酒液嘩啦嘩啦倒進兩隻高腳杯中,埃爾被他的快樂所感染,并沒有細究父母截然不同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