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一幕,聞桂似有觸動,露出了深思的模樣。
顧禹哲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考察這些新藝人的機會,他問:“小聞,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總有一天我會像盛之尋這樣,被這麼多人期待着、盼望着。”聞桂直言,“我希望下次我出現在粉絲面前時,那些鏡頭不會移走,而是圍着我轉。”他的聲音很輕,卻很堅定,“我想看到他們為我瘋狂。”
顧禹哲點了點頭。
現在盛之尋是國内愛豆的斷層頂流,他一個人的人氣、數據、代言狠狠壓住他們團的其他成員;與如日中天的他相比,聞桂隻是一個無人知曉的糊比……可是顧禹哲并沒有嘲笑聞桂的野心。
其實同樣的問題,顧禹哲曾經在面試時,問過其他年輕人。
但是得到的回答,卻讓顧禹哲很不滿意——絕大部分人的第一反應都是:盛之尋的粉絲太霸道了,不給其他人的粉絲一點餘地;如果他們是盛之尋的隊友,看到自己的應援被淹沒在青藍色之下,他們會覺得難堪與尴尬。
他們把自己代入了“盛之尋的隊友”的身份,而不是“盛之尋”。他們已經預設了自己的失敗,潛意識地認為自己無法成為the one and the only。
這樣的人,注定是要被淘汰的。
顧禹哲喜歡有野心的年輕人。娛樂圈向來弱肉強食,一百個同樣優秀的年輕人,真正能站上頂峰的人,實力、運氣、和“為了桂冠可以付出一切”的野心缺一不可。
他們說話時,坐在窗邊的姜樂忱出奇的安靜。
他一雙圓溜溜的眼睛隔着車窗玻璃,好奇地望着那些狂熱的粉絲們,就像是一隻在觀察世界的小動物。直到保姆車緩緩駛進停車場内,他才戀戀不舍地收回了視線。
見狀,顧禹哲把話題又抛給了他:“姜樂忱,你看到盛之尋的粉絲,你又在想什麼?”
姜樂忱心想,顧總真是雙标,叫聞桂時親親熱熱叫小聞,叫他時卻連名帶姓硬邦邦的。
不過地主問話,長工就算心底不滿,還是要老老實實回答的。
于是姜長工說:“他們好像在觀鳥啊!”
顧禹哲:“……?”
姜樂忱比手畫腳地描繪起來:“去年我們有一門戶外實踐課,老師帶着我們去濕地觀鳥。但是鳥的膽子都比較小,而且不同的鳥習性不同,有些喜歡在清晨,有些喜歡在太陽落山後……哎呀,等鳥來的時候,我們往蘆葦叢裡一趴,一人搬一個小闆凳,戴着防曬帽、墨鏡、口罩、冰袖,就和這些粉絲的裝備一模一樣!鳥沒來的時候我們不是聊天就是低頭玩手機,等鳥一來——唰唰唰,所有人都把相機舉起來啦!”
他說得活靈活現的,配上他手舞足蹈的動作,車裡的其他工作人員仿佛都能看到小姜同學頂着烈日趴在蘆葦叢的樣子,說不定他頭發裡還會混上幾根幹枯的蘆葦……
……隻不過……
“姜樂忱,”顧禹哲皮笑肉不笑地開口,“你把盛之尋說成鳥,盛之尋知道嗎?”
……
保姆車停穩,姜樂忱和聞桂跟在老闆身後下了車。另一輛車裡的八個隊友看到顧禹哲的身影時,表情就跟打翻了調色盤似的,赤橙黃綠青藍紫顔色十分“好看”。
他們把姜樂忱和聞桂擠到另一輛車上,本以為能夠借此“孤立”他們,哪想到卻讓他們和老闆坐了同一輛車!從公司到音樂節這一段路開了将近兩個小時,誰知道那倆人拍了顧禹哲多少馬屁啊?
尤其是姜樂忱,頭頂名校光環,說不定老闆就會喜歡這種高學曆的藝人呢。
他們胡思亂想猜了一大通,哪想到顧老闆這一路上都快被姜樂忱煩死了,什麼985,顧禹哲恨不得把他扔去加工廠,讓他每天在流水線上996擰螺絲去。
“顧總……”
“老闆好!”
“您什麼時候從西紅市回來的?”
“顧總,今天我們會好好表現的!”
“我們本來想和隊長坐同一輛車的,可惜不巧人滿了,隊長就主動把位置讓給我們了。沒想到您也在……”
幾個人一哄而上,圍住顧禹哲,七嘴八舌的表忠心,生怕落其他人一步,甚至有人旁敲側擊,想問問姜樂忱和聞桂剛才有沒有說他們的壞話。
雖然他們一句話拐十八個彎,可是顧老闆有十九個心眼,他們那些小把戲在他眼裡簡直和幼兒園小朋友過家家似的。
顧禹哲随便敷衍了他們幾句,安撫住了這些焦躁的小朋友們。
姜樂忱看到這一幕,在心底偷偷樂。
時間倒退十年,姜樂忱年少時的夢想絕不是出道當藝人,而是去動物園當飼養員。他覺得飼養員太風光了,不管那些動物是天上飛的還是水裡遊的,都要圍着飼養員團團轉,抱着飼養員的大腿撒嬌。
動物讨好飼養員,是為了多吃一條魚、多要一塊肉;而小愛豆們讨好經紀人,是為了能多一些工作、多賺一份錢。
同樣都是照顧珍禽異獸,在娛樂圈裡照顧,與在動物園裡照顧,又有什麼區别呢?
若他有朝一日不想當愛豆了,那就華麗轉身去動物園——
——飼養員可是有正經編制的公務員,要不是他專業對口,他還沒資格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