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倪克斯看他露出恍然的表情,笑着問:“怎麼樣,還會為那種事感到不安嗎?”
倪克斯曾對米迦爾凱爾說過,會尊重他的人格。可是如果米迦爾凱爾沒理解錯她剛才的話,那麼倪克斯又哪有尊重他的人格呢?
奇怪的是,米迦爾凱爾并不感到氣憤,反而有一絲高興。
這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經成為了倪克斯理想中的模樣呢?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米迦爾凱爾的表情依舊逐漸舒展開,竟然微微勾起嘴角笑了起來:“不會了。”
這回換成倪克斯愣了一下。
這兩年半以來,米迦爾凱爾基本都是冰冷頹喪的表情,倪克斯隻見他笑過兩次。一次是初見時地牢裡諷刺的冷笑,另一次是被襲擊那晚自嘲的淡笑。
這是倪克斯第一次,看見米迦爾凱爾發自内心的笑容。有些欣喜的,又因為猩紅的眼睛和蒼白的面容,染上幾分邪異和誘惑。
倪克斯:以前我基本都是以“讓厄瑞玻斯成為皇帝”為主要目标在行動,現在知道了可能回不去原來的世界,得為自己準備些棋子和底牌才行……
:本來想試探一下他,沒想到聽了那種不尊重人的話,他居然不生氣,甚至還有點高興,是沒聽懂嗎?
:但好像也不好解釋什麼。
看着米迦爾凱爾的笑,倪克斯拿出一個小木箱,放在他面前的桌上,結束了之前的話題:“生日快樂,這是送你的禮物。”
米迦爾凱爾:“我以為這個約定就是您送我的禮物……”
倪克斯:“出來玩可算不上什麼禮物。”
米迦爾凱爾:“能打開看看嗎?”
倪克斯:“當然。”
米迦爾凱爾打開小木箱,裡面整整齊齊地放着幾個玻璃瓶,瓶中裝着一些片劑、粉末等看上去是藥的東西。
米迦爾凱爾:“這是?”
倪克斯:“你之前說過你的體質特殊,無法使用普通的藥,我拜托了艾凡幫忙研究。這是他做的特制藥,隻不過還沒驗證過效果。”
兩年半以前,米迦爾凱爾受傷後襲擊倪克斯時,隸屬契約沒有生效。雖然契約的問題一直沒有解決,但艾凡答應幫忙研究的特制藥,前段時間終于完成了。
米迦爾凱爾看着木箱裡的藥,想起從很久以前就如影随形的不安,想起心底總是會泛起的失落,想起那些莫名其妙的嫉妒和不甘,想起狩獵大會那天,厄瑞玻斯對他說過的話。
随着心中騰起的異樣感,忽然就明白了。
原來他真的愛慕着倪克斯啊。
***
結束下午茶,倪克斯重新系上蕾絲緞帶,帶着米迦爾凱爾離開了白兔亭。
冬天太陽落得早,夕陽的餘晖落滿帝都,為整潔的街道鋪上一層橘色的薄紗。
這條道路目前正在施工,人煙稀少,但米迦爾凱爾依舊将倪克斯擋在裡側,配合着她的步伐沿着道路向前走。
因為身份的差别,這是他們第一次有機會并肩而行,米迦爾凱爾心中不由地生出一種,希望能一直這麼走下去的想法。
忽然,倪克斯停下腳步,看向身旁的小巷子裡。
米迦爾凱爾也停下:“您怎麼了?”
倪克斯盯着巷子深處,透過一層黑色蕾絲,看不太真切裡面的景象,問米迦爾凱爾:“裡面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米迦爾凱爾也看向巷裡,沉默着觀察了片刻,低頭對倪克斯說:“好像是一具屍體。”
“……”倪克斯頓了頓,她不是個愛多管閑事的人,也不想被卷入不必要的麻煩中。所以隻是又瞟了一眼,回過頭,語氣漠然地說,“走吧。”
米迦爾凱爾:“是。”
正當兩人打算離開時,巷子裡忽然傳來一陣凄厲的尖叫,随後一個中年婦人沖了出來,一屁股攤坐在他們面前。
婦人穿着粗布裙子,上面打滿了補丁,面料因洗了太多次而褪色老舊,裙擺沾着些灰塵和泥土。她滿臉驚恐,眼睛瞪得老大,甚至能看出瞳孔在微微顫動,放在瘦得有些脫相的臉上,就像要從眼眶中崩出來一樣,顯得有些詭異。
婦人一把揪住倪克斯的裙擺,力氣大到倪克斯一個趔趄,裙擺都皺了,扯着嗓子喊道:“有、有人死了啊——!!”
米迦爾凱爾伸出雙手打算接住她,但倪克斯立馬就重新站穩了。
倪克斯拽着自己的裙擺,試圖和她的力道相互抵消,避免自己的裙子被扯掉或扯壞,皺着眉說:“女士,請冷靜一點。”
婦人:“這、這怎麼冷靜啊!您快幫忙看看吧!”
倪克斯:“我又能幹什麼呢?”
婦人愣了一下,松開倪克斯,轉而扯住米迦爾凱爾的褲腳:“這位騎士大人!您是聖劍騎士團的霍爾副團長吧?!您快去看看吧!”
米迦爾凱爾沒有理會她,而是詢問似的看向倪克斯。
這裡的動靜引來了為數不多的路人的關注,倪克斯看了一眼四周三三兩兩小聲議論的人們,歎了口氣:“我們去看看吧。”
米迦爾凱爾:“是。”
建築的外牆遮住夕陽,牆體的影子倒進深巷,切割出一條由明到暗的分界線。
在昏暗的光線下,隔着蕾絲緞帶,倪克斯看不清屍體的模樣,隻隐約分辨出是一個倒在地上的成年人,周圍似乎還有不少血迹。
随着他們越走越深,四周的光線也越來越暗,呼吸間漸漸聞到一股奇特的、難聞的、詭異的腐臭味。
走近屍體後,倪克斯摘下眼睛上圍着的緞帶。看清屍體的那一刻,倪克斯心底“咯噔”一下,翻起一種近乎直覺的、詭異且不詳的感情,讓她深深皺起了眉頭。
那具女屍纖細瘦弱,隻穿着一條單薄的白色吊帶連衣裙,渾身上下遍布各種傷痕。淤青、擦傷、挫傷、燒傷、刀劍傷……縱橫交錯的劍痕仿佛在用人體進行線條練習,将皮膚連帶着衣服一起,劃得體無完膚,深可見骨。地面上已經幹涸的血泊,像極了蜘蛛網的模樣。她躺在血泊中,渺小又震撼,黑發下的面容甯靜又安詳,仿佛一隻落入陷阱的蝴蝶,散發出詭異的美感。
明明是屍體,卻給人一種藝術品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