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盤上似乎被施了魔法,哪怕距離被送過來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依舊有熱騰騰的霧氣隐約從壺嘴中飄出。
倪克斯捏起一塊巧克力,微微眯起雙眼,撚了撚那有些眼熟的包裝——和上次在大神殿寶物庫收到的一樣。
正常來說,應該隻有戴安娜和雷吉這些常年負責她飲食起居的人,才能做到完全對她的口味了如指掌——比如她不喜歡腥臊生冷的食物,比如不喜歡過于堅硬難嚼的食物,比如比起黑面包更喜歡白面包,再比如……她不太喜歡甜膩的東西,所以非社交場合大多不會把蛋糕配作茶點,而會選擇能為一位騎士快速補充能量的巧克力,或其它低糖、無糖的點心。
倪克斯把玩着手裡的巧克力,若有所思。
:一位此前毫無交集的聖殿騎士,為什麼會有那樣的言行,又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口味?
:碰巧?就像有人忽然給我一張彩票,并告訴我一定會中一個億一樣荒唐。
:如果是有意為之…為了什麼,又是怎麼知道的?
:他是大神殿的人,就算是聽命行事,又能聽誰的命令?
:魯伯特大神官?——他背後又是誰?七皇子派、大皇子派,又或者……
:先等等看吧。如果真的是魯伯特大神官,那剛才的對話多半會被洩露出去,順勢摸清他的目的也是不錯的選擇。
:說起來…之前為了降低兩派的警惕性,故意留了一些他們的人在蕾拉宮,最近因為國際協商又開始不安分了。
:如果有能夠洩露我喜好的人,也就隻有他們。
:看來是時候該來一次“大掃除”了。
***
倪克斯自認一直把“自我”隐藏得很好。
把握着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感,不關注、不好奇、不越界。
——畢竟她并不想和這個世界有過多牽扯。
無趣的模範生可比出挑的特别者安全得多。
外界對于她的了解,永遠隻停留在他們所能看見的表面。
但最近一段時間,了解她個人喜好的人似乎多了起來。
仿佛有什麼東西正試圖通過她的好惡,一步步剝開她的神經,打破她樹立的界限,去探索她的内心。
……
黑色的劍氣有如蜿蜒的蛇線,爬過地毯、攀上牆面,悄無聲息地将照明魔法石拍滅。
倪克斯剝開包裝,把巧克力送入嘴中,緩緩揚起唇角。
帶着些許興味和十足的危險,隐進了晦暗不明的黑夜。
***
夜色沉沉,樹影搖曳。
聖潔的月光鋪滿床面。
米迦爾凱爾醒來時,看見的就是這麼一番景象。
他定定看了兩秒,才轉動眼珠,警惕又悄然地開始觀察周圍的情況。确定沒有任何危險後,慢慢坐了起來。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又摸了摸喉嚨,唇齒和喉間殘留的甜味,似乎已經暗示了剛才發生過什麼。
米迦爾凱爾深深皺起眉頭。
他記得這個味道,是倪克斯的血。
他下意識地開始尋找起倪克斯的身影。急切的視線越過床面、掃過地毯、拂過窗簾,最終落在不遠處的沙發上。
倪克斯似乎換下了騎士服,正裹着自己的披風,靜靜地躺在沙發中安睡着。
一位奴隸…不,一位下屬何德何能,竟然敢在和上級共處一室時獨占床鋪?
米迦爾凱爾立馬翻身下床,來到沙發前半蹲下。
借着月色,傾身觀察起倪克斯的睡顔。
視線從散亂的黑發,集中到舒展的眉眼,到纖長濃密的鴉睫、直挺冷白的鼻尖、紅潤飽滿的唇瓣、線條清晰的下颌……
米迦爾凱爾呼吸一滞,伸手小心翼翼地撫上她的脖頸,細細摩挲。
她的皮膚緊緻細嫩,觸感溫熱,沒有任何傷口。
米迦爾凱爾松了口氣。手卻像受到蠱惑般遲遲不願離開,反複在倪克斯頸間流連。
太難得了……
太難有人能有機會和倪克斯親近了,哪怕是她身邊的人。
三年來隻被允許注視着她背影的人,此刻又怎能不心生歹念,妄圖牢牢抓住機會,貪取更多呢?
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然湊近了熟睡中的倪克斯,單手托着她的下巴,指腹壓在溫軟的唇瓣。
米迦爾凱爾瞬間亂了。心顫地不能自已,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呼吸交錯,隻剩咫尺。
在極近的距離下變得灼熱又明顯,猩紅的眼眸背着月光,越發肆意黏膩。
沖動的、炙熱的、肮髒的、陰暗的、瘋狂的……
就在他不知所措之時,身下的倪克斯眉頭微動,睜開了雙眼。
濃黑的瞳色仿佛與夜色渾然一體,讓人難以分辨。
視線聚焦後,眼底亮起明麗的眸光,好似在一望無際的夜空中灑落了一片星。
倪克斯垂眸掃了一眼按在自己唇上的手,直直對上米迦爾凱爾的視線,唇瓣翕動,語氣平淡地開口——
“這是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