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她,未能清晰另一種表現形式。
有些事情,是死亡亦不能消解的難題。真實現了,反而會适得其反,是聽聞時心下一空,随着時歲的推移,加身内心的空洞。唯有一點很明确,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芥川,你有沒有想過,太宰老師他是個獨立的人,你也是。縱使有師生關系作為聯結,你們終将各自走上自己的人生道路。或許将來有一天,太宰老師會離開黑手黨,離開你——欸……不要咬!”
“你是要打架嗎?盡挑肉多的部位咬?”咬就咬,誰怕誰啊,她奉陪啊。她又不是沒有牙齒!隻要不上羅生門她指不定能扳回一城。
“……我錯了,我錯了。太宰老師會和你天長地久百年好合歲歲年年長相見——别咬那裡!”
“換個地方也不行!”
世初淳苦口婆心的家庭教育,最終以失敗告終,織田作之助收獲到一個慘兮兮的女兒。
一隻潦草小貓。
如世初淳所願,織田作之助的确把芥川龍之介按牆上了,偏偏那該死的同情心又在泛濫,哪怕對方是傷害自己的人,哪怕少年看到她悲憫的眼神怒氣暴漲,她仍舊忍不住哀傷。
要是芥川龍之介不是出生在貧民窟,自幼就得和野狗搶食,比兇猛,要鬥争,免得淪作它們的晚餐,要是芥川龍之介生在平凡健康的家庭裡,三餐不愁,按部就班地入學就職……
那他就不是現在這個芥川龍之介。
隻是,比起嚴苛到從未給個好臉色的教師,要求未成年替組織賣命殺戮的黑手黨,她更願意少年能夠平凡幸福的生活,盡管他會長成她完全不認識的樣子。
慨歎那麼多值得人憧憬的想象,在鋼鐵般堅硬的現實面前,巋然如不動的泰山。
凡事不能盡如人意,理所應當。
排第二的原因是,世初淳曾經稱呼芥川龍之介為垂耳兔。
“不是,垂耳兔怎麼了?”
生動具體,外觀方面,造型很符合芥川的形象,哪裡不對了?世初淳想不通。
她左思右想,唯一構想出的推測,是兔子很可愛,芥川龍之介不準别人誇他可愛。有損他光輝的形象。
光輝與否尚且存疑。
的确,太宰老師誇的話可以,其他人估摸會被挨個清算暗殺。對她,則是光明正大地屠殺。審視着彼此之間的差異,世初淳不由得抹一把辛酸淚。
抱着學生,在高空欣賞夕陽的太宰治颔首,“世初多補些《社會與自然》課程吧。”
時針撥回到幾分鐘前,放課的世初淳走在路上,就收到了來自老師的盛情邀請。邀約内容詩意、浪漫,世初淳卻沒那個閑情逸緻。她開口要拒絕,電話那頭故作清朗的聲線立馬蓋過她的回答。
“好的,我馬上到!世初要等着我喲!”活潑到有點做作了的音調,摻雜着呼呼的風聲,通話對象極有幾率是在高速移動。
世初淳停下腳步,“太宰老師都不知道我的地址,怎麼馬上到?”
“定位器上有嘛。很簡單。”
“什麼定位器?”
“沒什麼。”
“不要遇到事就回避問題。”
“一點無關緊要的小東西,有助于老師我更方便洞悉我惹人憐愛的學生。”
“很重要好嗎?裝在哪裡了,什麼時候裝的,總之快拆掉。”
被屢屢打馬虎眼敷衍了的世初淳,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忽而,她腿彎一輕,腳下懸空,是被人抱上了百米高空。
填充大背景的晚霞,呈漸變的橘紅色,越往内,顔色越深,直至捧出飽滿、圓潤的落日。打橫抱着她的黑手黨準幹部,腦袋後方的繃帶露出一截白色,在晚風的吹拂下如病榻上苟延殘喘的病人。
太宰治開口問的,不是你要和我一起飛翔嗎,而是你是否要和同我一齊墜落。
“你會選擇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