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塞滿山茶花的湖》是由D國畫師莫所作,據說她來到H國被送的第一束花就是山茶花,當時她正處于人生低谷,這束花鼓勵了她,她也憑借這幅畫一炮而紅,真是天意啊。”
宋青如與關頌并排站着,聽見旁邊的人對這幅畫的評價,也拉着關頌擠上去觀賞,大面積的紅色闖進視線裡,肌理感的丙烯油畫顯得整幅畫的情緒厚重而濃郁,紅色的山茶花塞滿了整面湖泊,彌漫出糜爛而悲傷的氣息。
“啧啧啧,确實好看啊,不愧是炙手可熱的大畫家。你說是吧,關頌。”
宋青如碰了碰關頌的肩,啧啧稱奇。但身邊的人卻是心不在焉,隻是把視線定格在牆上的那幅畫上,目光晦澀不明。
“關頌,在想什麼?”
關頌收回目光,搖搖頭,打手語:“沒想什麼。”
宋青如微眯着眼睛打量關頌,雙手環抱,彎着腰和關頌對視:“關小頌,你真的很不對勁,昨天你忘了關陽台的燈,今天早上打碎一個玻璃杯,現在看展也心不在焉的。老實交代,我不在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
距離過近,宋青如那雙攻擊力極強的眼睛讓關頌不敢直視,退後一步,他避開宋青如的目光,伸出手比劃:
“沒什麼事,失眠太久精神不好而已。”
“真的?”
關頌點點頭,莫名有些可憐兮兮,宋青如歎了一口氣攬過他的肩:“算了,你說不定是需要一些愛的滋養,這樣你這朵嬌豔的花才能開得更好,我看,那邊那個帥哥就很不錯嘛。”
關頌不明白事情怎麼和需要愛的滋養挂上鈎,不過宋青如的腦回路一向清奇,他已經習慣了。展會的環境光打的很克制,隻在每幅作品前打上了暖色燈,看起來暖融融的,宋青如激動地抓着關頌的肩膀,小聲又興奮地示意他快看。
“他好像有omega了,算了算了,下一個。欸?關頌,你跑什麼?”
沒回應宋青如的碎碎念,關頌的目光在觸及趙铮然的那一瞬間,身體就開啟保護機制,他轉身迅速朝反方向走,在心裡祈禱沒被發現。
可他的祈禱并沒有起效,老天似乎就喜歡看這種狗血而尴尬的場景。
“關頌,别走。”
高大的alpha站到關頌面前,神色緊張,手緊緊地抓着關頌的手腕,指尖微微發着抖。
關頌心髒一緊,他幾乎打了個冷顫,緩慢而堅決地将手抽回,距離上次見面不到二十四小時,但關頌絲毫沒有因此感到放松,他控制不住的胡思亂想,憤怒,無措,還有克制不住心髒震顫,所有的情緒像一團攪亂的毛線,于是他隻能低下頭沉默。
上一次見面太匆忙,此刻對面站着,趙铮然才有一種他們真的重逢的感覺。關頌和五年前沒有太大的變化,臉頰消瘦了些,有些長的額發垂到眼前,看起來更顯小,嘴唇似乎有些幹燥,像一片卷邊的玫瑰花瓣。
“你……還好嗎?”
像所有爛俗愛情電影裡的情節一樣,沉默半響,趙铮然艱澀的開口。展廳裡人來人往,沒有人向這尋常的寒暄場景投去目光,關頌卻覺得時間像凝固了一般,他甚至能細微的捕捉到趙铮然因為熬夜而冒出的黑眼圈和泛紅的眼圈。
先離開的人也會哭嗎?
關頌近乎惡劣的在心裡反問,可惜他并不能問出口。如果是五年前的關頌,他會怎麼做呢?關頌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刮過趙铮然的臉,擠出一個禮貌的微笑,他打着手勢:“挺好的,比五年前要好一些。”
提到五年前這個字眼,兩人都是一愣,好像是把重逢以來溫和的假面撕開,露出底下未釋然的質問與難堪。看着趙铮然陡然洇紅的眼尾,他心髒細細密密莫名的情緒像是冒泡的汽水,在心湖裡小聲沸騰。
這樣的回答實在是不沉穩,連關頌也止不住唾棄自己,應該更體面一點的,于是又擠牙膏似的補上一個手勢:“你呢?”
趙铮然輕笑了笑,神情裡隐隐透露出苦澀:“很不好。”
他用了很不好三個字,關頌上一次用很不好這樣小孩式的回答是什麼時候呢?好像是在很小的時候,媽媽逗他說給他生一個弟弟好不好,他大哭着和媽媽說“不好,很不好。”,那時小小的關頌覺得好像全世界的委屈都裝到他的眼框裡。那樣的委屈,原來是委屈啊,為什麼委屈呢?不用再為生計奔波,不用再擠在破舊的房子裡,不用晝夜颠倒的熬着命,趙铮然,這些年你也過得不好嗎?
關頌垂着眼沉默下來,對話截然斷開,窒息的空氣彌漫在兩人中間。
宋青如的視線在兩人間來回掃視,最後在空中與同樣打量的付钰交彙,都在對方眼裡看到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神色,像是接上信号似的,宋青如朝趙铮然關頌兩人方向一偏頭,兩人走了過去。
“不介紹一下嗎?铮然。”
“對呀,不介紹一下嗎?小頌。”
一聲小頌叫得關頌眉頭一跳,宋青如從沒有這麼叫過他,看着一唱一和的兩人,關頌選擇拒不回答。
“付钰。”趙铮然朝關頌介紹,又轉向付钰介紹:“這是關頌,我的……我的朋友。”
朋友?宋青如快速的掃視了兩位好朋友,得體又自如地介紹自己:“宋青如,關頌的好朋友。”
氣氛再次回歸沉默,四人像雕塑似的站在路中間,實在是顯眼。
關頌的通訊器就在這時響起,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他身體一僵,朝宋青如指了指通訊器,走到一旁查看消息。
“你和關頌多久沒見了?”宋青如問。
“五年。”
“趙先生一直生活在G市?”